&ep;&ep;灵云派17

&ep;&ep;十七年前,谢午回山的那个雨夜。

&ep;&ep;她唯一的孩子,屿秋,就在她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他小小的滚烫的身体,很快被寒夜秋风吹成僵冷一块石。

&ep;&ep;谢午进门时,屿秋已经没了温度,他仿佛从不曾存在过,是她向老天借来的孩子,因她犯了大错,到时辰就得还回去。

&ep;&ep;谢午那时是个身体清瘦的青年人,眉宇之间英气勃发,与现在的谨小慎微大不相同。

&ep;&ep;他进门,扔掉蓑衣,头发丝儿还滴着水。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一个惊诧,一个木然,互相之间都不知该如何言语。

&ep;&ep;她听着雨声,数着雨落叶面啪嗒响,她想冲进雨里问一问老天爷,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老天爷要降罪为何不降在她与谢午身上,却要带走她唯一的孤苦的孩子。

&ep;&ep;不知过去多久,依稀记得蜡烛烧到底,烛光渐渐弱下去。

&ep;&ep;她听谢午说,圣上嘉奖了他们六人,往后也算有名有姓,不必再受朝廷欺负。今后的路还长,灵云派定会在他手上走上正路,发扬光大。

&ep;&ep;她抱紧屿秋,她看着孩子紧闭的双眼,面目轮廓与父亲有着七八分像。

&ep;&ep;她想起父亲曾经叮嘱,谢午此人善于伪装,表面看着老实敦厚,实际心术不正,经不起考验,你且看吧。

&ep;&ep;只可惜她陷得太深,执迷不悟。任她从前是个如何如何不让须眉的果敢侠客,一旦陷进男人的温柔陷阱,便与世间无数女儿家一样,双眼蒙尘,看不真切。

&ep;&ep;她还记得小眉同她说,你要找也找个英俊潇洒的,横竖将来你自己做掌门,不老实也给你揍老实了,那谢午憨憨傻傻,怪瓜裂枣,不知你图他什么。季悟清便不一样了,我若哪一日生气想杀了他,瞧着那张潘安似的脸,也要思量再三的。

&ep;&ep;她还记得小眉说这话时的神情,柔情似水的眉与眼,配着轻描淡写的杀伐果断,极不和谐的两种气韵糅合在一起,竟也美得惊心动魄,让她一个女人看了一颗心也扑通扑通猛跳。

&ep;&ep;她想着想着,不自觉流下泪来,滚烫的泪珠顺着她皱纹早生的脸孔落下,一滴一滴,提醒她还是个人,会哭会痛,心下还藏着不可言说的悔恨。

&ep;&ep;她只记得,当晚她大骂谢午背信弃义,乃天下第一小人,今后必定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ep;&ep;谢午红着眼争辩,他手舞足蹈,大声疾呼,仿佛自己才是整件事当中最最委屈受辱的一个。

&ep;&ep;她后悔将掌门之位让给谢午,只因自己一心想着相夫教子退居幕后,对门中事务撒手不管,任由谢午胡作非为,才酿成今日祸端,屿秋的死,大约也是上天惩罚,他谢午不配有屿秋这样好的孩子。

&ep;&ep;她应当杀了谢午,以还天下公益。

&ep;&ep;然而多年结发之情,谢午可以不顾,她却下不了手。

&ep;&ep;孙敏仙从此离山独居,结庐守墓,再不与谢午接触。

&ep;&ep;谢午大骂,笃定她是对季悟清旧情难忘,为了个野男人要与丈夫决裂。

&ep;&ep;可他知道什么?

&ep;&ep;她在山下等了十七年,一直在等那人亲自来报仇。

&ep;&ep;只可惜,万事皆为空欢喜。

&ep;&ep;十七年漫长孤独的岁月,十七年的等待,一刹那的落空。

&ep;&ep;她仿佛一瞬间老去,又仿佛一瞬间重获新生,混混沌沌,恍恍然然,魂已不知飘往何处去。

&ep;&ep;“姑娘……”她开口,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生生咽了回去。

&ep;&ep;“明日子时,就在此处,给你个赎罪的机会。”说完,柳黛轻点脚尖,离开孙敏仙那座“活死人墓”一般的小院。

&ep;&ep;月色尚早,柳黛想起月尘舟半真半假的话,思量着灵云派比外表看着水更深,于是转了方向,往谢午书房去。

&ep;&ep;意料之外,竟然有人捷足先登。

&ep;&ep;柳黛透过窗户缝看见半片人影,在一片漆黑中模糊难辨。

&ep;&ep;她确定谢午还在主屋与李念儿缠绵,人到中年,那方面就越发勉强,完事儿就是睡,哪还有精力再跑回书房办公。

&ep;&ep;那人从书架里出来,露出一个完整的背影,柳黛一阵窃笑。从花园里捡了块小石头,轻轻抬起窗户,指甲盖儿在石头上一弹,石头子儿顺顺当当打中桌旁白瓷花瓶,哗啦啦满地都是碎瓷片,苏长青如梦初醒,听外头已有密密麻麻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响起,几个年轻的灵云派弟子大喊着“有贼——”提起火把往书房赶。

&ep;&ep;苏长青来不及思索是谁这么无聊大半夜找他麻烦,连忙躲出书房,一连几个起落回到今夜落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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