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里,乐音镇遭遇了巨大浩劫。

在大家眼中脾气暴躁但还在心底尚且善良的貔貅舒梦春迷上了摇滚。

喜好一个事物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因而浩劫本身不在于舒梦春迷上了摇滚,而在于她迷上摇滚之后托毕方在网上买了一个巨大的音箱,立在飘向厨房的门口,成天放着“我一无所有”“我无尽地等待”“行走在这个空旷的街头,我竟寂寞依旧”这类歌曲。

歌者唱得很大声,音乐放得很大声,舒梦春跟唱地既投入,又大声。

夏日的平静一去不返,我特别喜静,为此都几乎要神经衰弱了。

恰巧这几天摇滚歌手雍劳出了首新歌,乐音镇上的人们的清闲日子就此中断了。从早上十点到下午五点,舒梦春的大音箱里就只放这么一首歌曲,白天唱到黑夜,永远不停歇。

好在冬麦西点屋的营业时间包含了这一时间段。从开门后,到关门前,我和麦克尚且有两个小时的清净。但这种清闲也没多清闲,没了大喇叭,舒梦春还有自己的嘴,小声地哼,大声地唱,总之是所有能出声的办法都用上了。

我一直告诫自己,水麒麟是瑞兽,莫要行不义之事,才过了几天,我心里便痒痒的,几次产生了要冲到对面毒哑了舒梦春的念头。

忍住,王冬冬,忍住。

开门不久,麦克在厨房做早餐,舒梦春已经搬出了她那台大功率音箱,插电,擦灰,毕方抱着手臂坐在一边。看着这一幕,我心里忍不住发怵,嘈杂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舒梦春,你这一天天这么放音乐,不怕哪天被乐音镇上的人杀了?”

“死了就回神兽森林啊,傻鸟。”舒梦春连头也没回,“何况,我放我的音乐,又不杀人放火,又不在清早,又不在深夜,有什么关系?”

毕方朝我这儿看了一眼,又说,“你太自私了,这片空气是你舒梦春一个人的吗?你真那么爱听,找个耳机自己戴着听啊。”

“好东西要和大家分享,雍劳唱得多好听啊。”

毕方没话说了,在舒梦春身后悄悄比了个中指,又对我抱歉地耸了耸肩,往屋子里走。

不过要说舒梦春还是守规矩,还没到十点坚决不开大喇叭,她调低了音量,试了试了喇叭的好坏就关上了。

我扭头看着悬在墙上的时钟,距离十点还有两个多小时,距离魔音入耳还有两个多小时。

麦克端着两碗面走了出来,两双筷子啪地落在桌前,他在我身边坐下,两手往围裙上擦了擦,“吃面。”

我低头看了一眼,“番茄鸡蛋面?”

“你不是最喜欢吃番茄鸡蛋面嘛。”

我拿起筷子,余光里舒梦春正在张贴歌手雍劳的海报,毕方背着包出门了,我放下筷子。

麦克似乎察觉了我的沮丧,拿纸巾擦了擦嘴,扭头看我,“为什么不吃?”

“吃不下。”

这大喇叭吵得我茶饭不思,我想不明白舒梦春自己就不难受吗?在飘向厨房吃饭的顾客就不觉得太吵了吗?麦克和毕方怎么就能这么轻易地接受了呢?

麦克也放下了筷子,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王冬冬,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表情吗?”

“什么表情?”

“便秘重症蹲坑时听到隔壁坑位拉肚子的表情。”

那是个什么表情我还真想不出,麦克无非是想逗我笑,但我一点也笑不出来。

于是麦克收到了我的白眼。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咱们必须想个法子,”电话那头的毕喜很激动,“舒梦春这个大音箱吵吵嚷嚷的,别说你觉得吵,我在街这头都听得见呢,念波这段时间的作业都做不了,说是静不下心来。”

我总算找到了个知音,忙不迭点头,麦克见了嗤笑一声,“你在这头点头毕喜也看不见。”

“还有还有,她这几天是不是只放一首歌了?本来我听着觉得还行,但成天就这么一首来回地播,也太魔性了!”提起这个,毕喜的语气变得忿忿,“刚才念波洗澡还唱这首呢,我都听恶心了。”

我叹了口气,“这首歌我现在也会唱了。”

“要不咱们想个法子把这个音箱解决了吧,”毕喜在那头压低了声音,“我找毕岸问问,看看能不能让他找个同事和舒梦春谈谈。”

我有些怀疑这种方式的可实施性,犹豫了片刻,毕喜显然是误解了我的沉默,急急地说,“咱们也不是不卖她貔貅的面子,这一个月里咱们也没少忍让啊,又不是一上来就报警,叫她难堪。关键是她现在做的太过了,她这个大音箱扰民啊。”

毕喜说得有道理,我斟酌片刻,“找毕岸的同事去说,毕岸会不会麻烦?”

“放心吧,舒梦春虽然有时候不讲道理,但这点思想觉悟应该还是有的。警察叔叔都找上门了,能不收敛点儿嘛。”

与外形不同,毕喜雷厉风行,这头和我打完电话,第二天飘向厨房就有警察叔叔前来拜访了。要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呢,毕喜对舒梦春的了解远不如我,她不仅高估了舒梦春的胡搅蛮缠,同时也低估了舒梦春的智商。

“你不是毕岸的同事嘛,毕岸让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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