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榻上人的呼吸声几乎微不可闻。

往常总是睁着眼等他到深夜的少女此时双眼紧闭,长发有些凌乱地铺展开来,好看的细眉微微皱起,仿佛在做什么噩梦。

他伸手轻轻抚去洛漓瑶额头上的乱发,才发现她的额头温度冰冷得吓人。若不是身体还在因呼吸而微弱起伏,他几乎都要以为洛漓瑶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轰隆隆——”

又是一声惊雷乍起,引得天地赫然变色。

榻上少女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了。

洛郗政一手搭在她额头上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给她,伸出另一只手去试了试药碗的温度:因着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十月里本就有些凉的温度又是骤降了些许,这碗中的药汤已经是快要凉透了。

可是洛漓瑶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这不由得让洛郗政有些犯愁。

他端起药碗,用勺子舀了药汤试着喂给她——洛漓瑶毫无知觉,被洛郗政强行塞进嘴里的药汤根本就咽不下去,甚至还有些顺着她的下颔流入了脖颈,黑褐色的药汤在她瓷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洛郗政停住了喂药的动作,又连忙拿了一边的手绢去帮她拭去自嘴角流下的药渍。

他没有照顾过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将药汤喂给一个处于昏迷的人。

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洛漓瑶,洛郗政难得地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而此时杏菲殿里的洛庄奚也是同洛漓瑶一样的情况,却比她的待遇好上许多。

楚昭颖一手将最后一勺药汤喂入洛庄奚的口中,一手微微拖着他的头,看着他将药汤吞下后,方才放心地将空碗交给了身边的锦鸾。

“师诚梁,你来说——好好的,皇帝怎么就会吐血!”令月太后杏目圆睁,不怒自威。

“回太后娘娘,陛下的身子已经虚空了许久,这些天又狂进了些大补之物……”师诚梁不卑不亢,拱手道,“身体虚不受补,只怕情况会更加不好。”

“糊涂东西!”令月太后勃然大怒,眼中怒火直欲将榻边跪着的赵贵妃身上烧出一个洞来,“赵倾媛,你那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臣妾只是恪尽后妃之德,为陛下做了爱吃的东西。”赵贵妃并未因令月太后盛怒而感到惧怕,只盈盈拜倒在洛庄奚榻前,“臣妾与陛下深爱对方,自然一心待对方好。”情真意切,就差挤出几滴眼泪。

“狐媚东西——!”令月太后还待再说,却被楚昭颖轻轻拦住。

“母后,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前朝和后宫都安定下来。”楚昭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赵贵妃,又看了看榻上不省人事的洛庄奚,自嘲一笑,“如今陛下无法理政,很多事还得早早安排上,免得生乱。”

“你说得对。”令月太后哼了一声,强迫自己平静了一番,环顾四周后皱眉道,“老大呢?皇帝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不见了?”

“回禀皇祖母,大哥去沧澜殿了。”嬴华对上令月太后若有所思的目光,“阿瑶也不大好,大哥说总要有人去守着。”

“也罢。为大局考虑,皇帝昏迷这事先不要对外公布,朝堂之事便交给几位大臣,令蒙颜将军加紧王城内的巡防,务必要保证内外安定。”令月太后听到此言后也不再深究,“再派些人去守着沧澜殿里的动静,一有什么消息立刻报来。”

“是,孙儿已经派过人了。”洛嬴华应承下来,给楚昭颖递过去一个示意她放心的眼神。

派过去的人没有来报,就说明沧澜殿一切正常,洛漓瑶也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的确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却喝不下药,这可快要急坏了陪在身边的洛郗政。

洛郗政苦恼地将怀里的娇躯抱紧了些,在她身上再裹上一层锦被,总算是让她的体温有所回暖。

窗外依旧雷声阵阵,激得洛漓瑶在昏迷中也不自觉地抓紧了洛郗政的衣服,身子也颤抖着一直往他温暖的怀里缩。

洛郗政又试了几次,依旧没有成功地将药汤好好地喂给她喝下去。

“你是不打算醒了吗?”洛郗政动作轻柔地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干脆拿锦被将自己也裹了起来,防止漏了什么地方导致寒风扑了她。

他摸了摸她没有几分血色的俏脸,轻叹:“这也算是权宜之计了,若是你醒来可不能怪我。”

似乎是对他所说的话有所感应,洛漓瑶不自觉地嗫嚅了一下,拿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他。

洛郗政笑了一下,一手端起药碗便是含了一大口药汤在嘴中,另一手轻轻抬起怀中少女的下颔,对着她此时因病痛而有些泛白的双唇微微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