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辞看着她刚才大步流星从倒数第二格阶梯上垮下来的时候心脏都要骤停了,低头看人安然无恙在怀,还眨巴了下眼睛,欲冲出口的斥责悉数咽回去,只憋出一句愚蠢至极的明知故问,“你没事吧?”

闻言,鞮红眨巴了下眼睛,没有答话。

渝辞:“……”

一把将人拖到沙发上放好,拿起茶几上的热水壶给她倒了杯压惊茶,“喝水。”

鞮红伸手接过,闷头喝着,整个人看上去懵了吧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摔傻乎了。

渝辞见她不说话,把水喝完了就抱着杯子呆坐,不知道想些什么的样子,准备好的说辞也无从出口,只得道:“今天的练习就先到这里吧,以后蒙着眼睛就不要走楼梯了,就算要走也必须一点一点挪着走。”

鞮红抱着杯子用手指轻轻摩挲杯沿,点点头。

两人就这么一个说话一个点头,僵持半晌,练习时间也过得差不多了,渝辞便一个人去了帝都燕城舞剧团练习一直没有琢磨透的身韵,离开前让鞮红接着练习鹰的眼神以及剑舞,最好将两者结合在一起。

大门关闭的声音响起,偌大的复式里只留下鞮红一人。

她依然保持着捏着杯子的姿势,后来新续上的热水已经转凉,她却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日影微移,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个沙发上捧着杯子的声音终于一点一点蜷了起来,一手抱着杯子,另一只手轻轻抬起,摁在了心口的位置。

***

那天之后,一切如常,仿佛之前那次略带异样的练习后续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渝辞没有喜欢刨根问底的习惯,所以鞮红不说她也就没有再问什么。

后续练习鞮红都很配合,渝辞也有给她布置一些表演系的学生会做的作业,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从头学起那肯定是来不及的,况且鞮红也并不需要从头开始,但既然足以抱十几次佛脚的时长不拿来填补填补根基说什么也有些浪费。后来渝辞也有问起她剑舞练得怎么样,鞮红给出了令人放心的答复,渝辞便也没有什么检查的意思,她从这几日鞮红努力完成她布置作业的情况来看,鞮红这次确实是想把角色演好。

看着鞮红一遍遍在她面前呈交昨夜练习好的眼神,看她的眼神从迷茫无定,渐转为有形,再至甫睁开眼,便若有飞刀射出,入眼的都是猎物而非生人,渝辞心下涌起一股不明的情绪波动,她琢磨着概括一下,这种感觉大概就叫做吾家有女初长成吧。

约莫一个月后,鞮红突然提出要让渝辞去她家里住一段时间。

“这里不就是你家吗?”渝辞发出疑问。

鞮红微微一惊,“你居然不疑惑我为什么邀请你来我家住一段时间,而是疑惑我家在哪?”

渝辞从善如流,“你为什么邀请我去你家住一段时间?”

对于这种拨一下动一下的问答,鞮红一点都没有把它持续下去的心情。“所以你来不来?”

渝辞不假思索道:“非常荣幸。”

鞮红的本宅位于帝都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那是她父亲哥哥的住所,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藏着她从幼时到成熟所有情绪和回忆。渝辞大抵后来也想明白了,在这个圈子里可以这样无所顾忌的包揽资源如鱼得水,要么就是金主真爱,要么就是原生家庭背景强大,鞮红就是属于后者。

能够在帝都混成这样,虽说不上一手遮天呼风唤雨,但也是在某一领域独领一方的家族了。鞮红这一处住宅虽然十分昂贵,但是必然有一处家族居住的,天价难买的本宅。

鞮红完没有料到她居然这么快就答应了,倒是自己反应不及,“诶?你答应的这么爽快啊?”

渝辞坦言,“你既然邀请了,那我的入住定然不会打扰到你的家人,那么去朋友家小住几天,我又为什么不同意呢?”

她如此坦荡,倒叫鞮红有些赧然。其实说实话,鞮红自己早已经心乱成麻。这些日子的相处,虽然没有什么逾越的举动,也没有刻意营造过爱美环境,但是鞮红就是觉得自己和渝辞之间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生变化,等到了察觉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

更可怕的是,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鱼玄机》已经杀青快三个月了,这段时间她们彼此都做了很多事情,她跑了无数大大小小的通告,渝辞则是完成了一个和本人完不符的角色,明明已经分开了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可是当日因入戏深种在心底的根芽,即便用千顷黄土厚压压地埋上一层,经秋雨一浇,清风一拂,竟然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再次破土而出,锐不可当!

本来早就抛诸脑后的,她也迟迟未曾发现,可偏偏那日她蒙着眼睛从阶梯上摔落,那人拥她入怀,玫瑰窗廊上曦光泄入遍洒一地秋黄,茜红丝巾飘旋落下带起微风在她心头擂出重重一响。

从前还能说服自己是因为入戏,眼下总不可能再告诉自己这是还没出戏的表现吧。

避无可避,有什么东西明明存在那里却朦胧似罩了一层薄纱看不真切。鞮红从未有过什么心动的经验,这份陌生的礼物来的太突然,太猛烈,仿佛一坛刚酿出的美酒因主人没有准备好再次埋入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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