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南阁坐落在群山之中,从脚程上说,的确是远离尘世的清净之地。马匹行到山脚下便不能再走了,近万级台阶,需要每个人一步一步地走上去。

仙道爬得气喘吁吁,几乎要在山道上累得摊成一汪水。他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未曾“上”过陵南阁,这万级台阶自己只在离开的时候才走过。然而毕竟上山和下山在体力要求上是有天壤之别的,因而仙道对这山路的评价也姗姗来迟了几年——

真是变态啊,开山祖师八成是只猴子吧?!

他又抬头看看默不作声走在前面的湘南侯,忍不住眼热,流川枫的体力真是好啊,为什么都是人,差别就这么大呢?

他一边往上挪,一边在心头思量,测算湘南侯把自己背上去的可能性有几分,还没思量出个结果,湘南侯开口了:“前面有座凉亭,休息一下吧。”

说是凉亭也有些勉强,其实就是个草棚子,里面放了两条木凳。许是因为陵南阁上下在牢里过了几个月,草棚无人打理,已经漏了大半边,寒碜得很了。仙道在湘南侯对面坐了下来,然后,趴在了桌上。

湘南侯:“……”

他看着仙道一副虚脱的表情,想了想,忍不住说:“你们住这山中许久,走山路都是这般累?”

仙道:“……我一般不走。”

湘南侯盯着他审视半晌,才道:“是‘不走’还是没走过?”

这真是个让人心惊肉跳的问题,仙道挠挠头,才回道:“侯爷,我又不是散修,一直关在山上,谁闲着没事干来来回回走山路啊?”

流川枫没再接话,只是看着眼前那道窄窄的石阶。

数百年来,多少人从这里攀上陵南阁的山门,又从这里下去到十丈红尘之中;有多少人是奔着心头那无可言说的欲望而来,又有多少人是抱着造福众生的心愿离开?石阶可以丈量时间,却丈量不了欲求;陵南阁代代传承的术法,能探天地,却探不得人心。

山中有风,吹得人很是凉快惬意。仙道歪过脑袋看流川枫,从破烂草棚顶上投下来一线一线的阳光,打在年轻侯爷的侧脸上,阴阴晴晴,明明灭灭,就好似那仙道永远猜不透的心思。

“侯爷,”他鬼使神差地开口:“当初你让我允诺你一件事,为什么是我随你去朔州?”

流川枫一怔。

为什么?

在这新任陵南阁阁主的眼中,他看不到欲望和算计,这让他感到安。

这就是当初的想法。

“……因为你很有用。”

湘南侯避开仙道的眼睛,回答。

不料仙道闻言却笑了:“我也觉得我挺有用的。”

他又继续问:“那侯爷知不知道,为什么我愿意随你去朔州呢?”

湘南侯府没有修士,若仙道想离开,多得是走的办法。

流川枫终于看向他,从善如流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想让你得偿所愿。”

仙道说。

年幼的你曾在漫天山风中一个人静静站立,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你父母已逝,还不知道你已经被收养在那波诡云谲的后宫之中,还不知道你最亲近的养母、兄长将要身体力行地一步步教你算计筹谋,还不知道你会被束了翅膀圈禁在黄金鸟笼中,不得西顾远望。你没能有什么所求,无法随心顺意而活,当年的我帮不到你,而今日我却能帮你一把。

这岂非很好?

流川枫看着仙道的坦然神色,沉默片刻,又问了同样三个字:

“为什么?”

这倒换了仙道一愣。

还可以这样问的?

湘南侯的意思,应该是“你为什么想让我得偿所愿”吧?

今后说话能不能立个规矩,不得追问?

仙道头疼地想了想,沮丧地绕回原点,给了个逻辑一塌糊涂的答案:

“因为我是个守约的人啊。”

湘南侯:“……”

看来越野宏明果然对陵南阁退回山中之事筹谋许久,回山之后动作极快,彻彻底底“封了山”。俩人好容易爬到山门位置,却发现山门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绝壁高崖,突兀而又理直气壮地立在最后一级台阶之上,明明白白地对来人讲“我就是不想让你进门”,仙道几乎能脑补出越野立这石崖时的欢喜神色,他谈了口气,从脖颈间扯出阁主令,贴在了那石崖上。

毫无反应。

仙道:“……”

流川枫:“……”

仙道阁主狼狈地将令牌塞了回去,又抽出挠痒耙搁在了石崖上。

仍旧毫无反应。

越野宏明是在搞什么?!

当初他不是还让自己回山一趟的吗?

仙道愤恨地拍了那石崖一巴掌,却不想“轰隆”一声,那石崖竟被他拍出了一道缝隙。

“嗬,”仙道看看自己的巴掌,又看了看面前的大石头,再看了看湘南侯,极无辜道:“我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湘南侯看他那神情,没来由便想起了自己已化为齑粉的护身符,这家伙当时也睁大了眼扮无辜,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与我无关”四个大字。

既然你不知道怎么回事,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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