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容别给她!”

萨容向我投来迟疑的目光,又缓缓转向了红衣女子,却只定定打量着她,并未出言问询。

“你的药只能暂缓病症,把毒方给我,我或许可以推出解药的药引。”

“——萨容别听她的!”我失声叫道,将手中的訇襄剑举得愈发笔直,“她就是那日链月山下险将我与段冥害死的女人,还有太子府大婚那夜,她——”

我说着哽住了喉咙,我还从未与萨容和段冥讲过那一夜的事情。

我与宫幡的事情……

“我今天无意出手。”红衣女子极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转首向萨容道,“你可知你多耽误一刻便有多少人病死,快把毒方给我!”

胆寒之际,我无比惊恐的看见萨容缓缓向她走去,抬手正欲将毒方递给她。

“——你疯了!”

将欲冲上前去的身体被死死拽住,愕然回望,却是段冥拉住了我的手,只见他神色晦暗,就连手中的侓慛剑也不知何时放了下去。

“你若能够制出解药,我只当敬你谢你。”萨容对红衣女子诚挚道,“天下除了朱喻堂,有如此本领的只怕唯你一人了。”

“段冥,她在说什么,她——”

“——她是我教赤炎旗旗主,唐曲奚!”

段冥不顾我的惊愕向那红衣女子身上指了指,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红衣女子的腰际,却见她的粗麻腰带末梢,一根赤红色的羽毛迎着微风轻轻飘动着。

那羽毛轻盈蓬松,并非我所见过的任何飞鸟禽类的羽毛。

那是尾教赤炎旗旗主的信物,凤凰羽。

惊愕像是从地表喷薄而出的岩浆,层层覆住心口,直憋闷得我透不过气来——尾教的赤炎旗旗主,为何要屡屡对我下手?

“你不用那般看着我。若非你是我尾教中人,我是断然不会放过你的。”

唐曲奚看过毒方,似乎察觉到我一样的目光,便将她幽绿的眸子懒懒往我身上一扫,转身便要离去。

“唐旗主武艺神通,医术超绝。此番若能救刈州于水火之中,段冥便替那成千上万的百姓谢过前辈了。”段冥朗声诚挚道,“只是谢意归谢意,晚辈尚有一事敢问前辈,那就是月前链月山下,前辈为何要对敝旗旗主狠下杀手?”

“我要杀的是她连归萤,从来不是你罡风旗的旗主。那夜看到你们的石蟒骨,我不也收手而去了吗?”

“即便前辈不知我旗主身份,晚辈再问一句,归萤同您又有什么深仇大恨,让您不惜离开陵光山总坛,远赴北境寻仇?”段冥不卑不亢道,“须知教中铁律,若无教主吩咐,各旗旗主决不可擅离职守!”

“我的事情自有教主来管,就不劳你这个罡风旗的副旗主挂心了,我对她——”

“——我没有杀浊月。”

唐曲奚碧幽幽的眼中闪过一丝我此前从未见过的惊疑:“你说什么?”

“当日我身处蠡府,蠡侯便派了浊月随身服侍,这两位也是当时这世上唯一同我连归萤有交集的人。后来我因故逃出府去,本以为侯爷性情温厚,不会追究。哪知道他竟如此看重我,甚至迁怒浊月,将她治罪杀死。”

我的眉头越蹙越深,却始终定定望着唐曲奚的眼睛。

“当夜从你的话中,我便推知你是浊月的亲故。想来你见我离开后浊月便身死府中,必然认定是我狠下杀手。但是唐旗主,今日我连归萤指天誓日的告诉你,我从未害过浊月,更从未想过牵连到她。你若执意怪我,想要杀我,我也没有还手之力。只是我和浊月实在亲如姐妹,你若非要将杀人的罪名扣在我的头上,那我便是死了也不会认的!”

这一席话下来,在场诸人已是瞠目结舌。包括段冥在内,我从未同任何人讲过我在蠡府的遭遇。而唐曲奚听罢,更是惊得怔在原地,被面纱覆住的脸上仅能看到的一双眼睛里尽是不可置信的错愕之色。

“不是你…”她半是怅然半是惊疑,“那你离府而去,又怎会…怎会知道她被杀的消息。”

“实不相瞒,蠡府禁卫军大将温召,乃是我血亲兄长。”我看着唐曲奚,没由来的便生出几分怜悯之心。“是他当日助我离开,也是他在我离开后,将浊月的死讯告诉了我。”

悲伤和愤怒将她额头的青筋逼得根根暴起,两滴泪水从她充血的眼中夺眶而出。我看着她的样子不由有些胆寒——毕竟以她冷血狂暴,杀人如麻的心性,即便知道了杀死浊月的真凶并非是我,也难保不会迁怒于间接害死浊月的我和温召。

“她是我的妹妹。”

我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句话。回头瞥见段冥望着唐曲奚怜悯同情的眼神,我便不由想起了氶钺。他对他,应该也是兄弟般珍视的存在吧。

“我不该把她留在蠡府的。”

萨容不忍的缓缓向唐曲奚走去,轻轻搂住她并不厚实的肩膀,“此事原不该我置喙,只是唐旗主,逝者已矣,令妹生前同归萤也算要好,你若迁怒寻仇,她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啊,是不是?”

我屏息敛气,看着唐曲奚脸上的悲伤和愧悔渐渐冲淡了仇恨和愤怒。良久,她才平息些许,向我投来怔怔的目光。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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