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韩漳要将自己的马让给李桐,李桐连声推辞,正推让时,先前派来寻李桐的那仆人恰好瞧见三人,便当即牵着马跑上前来,交代了事情的前后。

于是李桐、梅韩漳二人都上了马。

梅韩漳原是要回驿站去住,休整一晚,第二日便去见圣上,只是靖宁侯极力邀人去家中小住,“若是你不来瞧我,不叫我知道你到了,那住几日驿站也就罢了,我既然知道了,是定然要请你去我家里住着的,你一个江南人,常年在北地,只怕吃不自在、睡不踏实;且来京之路颇为辛苦,你马不停蹄赶了几日,还不趁这个机会稍作休息,就去我府上,吃穿用度有下人惦记!再有,我这小儿子与你年岁相近,也可与你说说话,省得你在驿站独自一人对着四面白墙,连个听你发牢骚的人都没有。”

梅韩漳无奈道,“大人,我哪有什么牢骚可发。”

李桐静静听两人交谈,估摸着父亲在边地时同这梅大人想必是情谊深厚,如今人家来京中不忘看他,他定然高兴坏了,如此料想,便也开口帮着父亲劝梅韩漳去侯府住几日。

“父亲久不见故人,眼下正是兴奋,大人万勿推辞,再者,父亲说得对,一人住在驿站未免太过冷清,不如就来府上,我还可同大人交谈,大人也可给我讲讲边地之事,父亲虽然对那边了解颇深,却可从未和我提起过呢。”

梅韩漳看父子二人皆一脸殷切,拒绝的话倒变得说不出口了,他又犹豫了一番,终于还是受了邀请,同意随二人一同去侯府了,只是要先去驿站知会自己的几个亲随。李桐却拦下他,而是叫之前跟着的那仆人去了。

靖宁侯见一切落定,朗声大笑,“这就对了,我让府上的厨子给你做几道江南的好菜,料你已经五六年没吃到了罢。”

梅韩漳点头笑道,“是啊,不过我已离家近十载,大多时候都在北地的军中磨练,又在蓟州待了这许多年,早已习惯北方的吃食了。”

三人说笑着,不一会儿便到了侯府,出来几个下人来牵了马,又有一个领了靖宁侯的命去叫那个南方请来的厨子,叫人大展身手。

陈氏远在内院,听了仆人的交代,这才知道有人来做客,还是侯爷曾经的得力部下,便忙叫人替她更衣上妆,紧接着和吴妈妈前后一通忙活。日头西斜,一顿晚饭又是彼此寒暄问候,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李桐同父亲和梅韩漳饮了几杯酒,头有些晕,加上白日累得狠了,用了饭便先一步离席了。

他回到后院,刚推开房门迈进自己的屋子,后脚便听见一阵急乱的脚步,立刻也就知道是谁,于是头也不回地问道,“我那护膝做得如何了?”不过也是随口一问,当然并不见得就叫他立刻拿出成品来。

小椿儿果然也当没听见,凑到人跟前,鼻子里钻进来一阵薄薄的酒味儿,“主子,您喝酒啦。”

“嗯,喝了三杯,不多,只是劲儿大。”他拉开一把椅子在里头坐了个稳当,方觉得身上舒服了些。

椿儿见状走上前去,伸出手给人揉捏起脑袋来,李桐微醺着,闭了眼享受,没过一会儿竟要睡过去。

“主子,今夜不读书了罢,直接睡下么?”

李桐却不理,过了片刻才像是回过神来,微微睁了眼,甩了甩脑袋,点点头低声道,“嗯,今夜没精神了,读不进去,叫人送水来罢。”

小椿儿应了,先是给人倒了一杯热茶,这才出门去唤人打水。

水打满了,小椿儿伺候李桐脱了外衣,正要解里衣,被李桐拦下,只听他昏昏沉沉地说,“不必了,我自己来,你也回你那儿歇息罢,待我洗完,这水先不必管,只等明日,不然你有时毛毛躁躁的,再将我吵醒了,到时我迷糊不清的,万一再凶你;还有守夜也不必了,去罢。”说着便朝那浴桶走去。

椿儿急着跟了两步,问,“那也不叫我洗头了?您喝得这么醉,分得清哪个是皂角么?”

李桐假意骂他一句,“去你的,我又不是傻子。快去罢。”

“那醒酒茶呢,我都叫人煮上啦!”

“不喝了,快去罢。”李桐头也未回地摆了摆手。

椿儿耷拉下来嘴角,在原地呆了片刻,转身出去了。

李桐草草地洗了洗,困得实在睁不开眼,便从水里出来随意擦了擦,披上干净的里衣进了内室,半路上还惦记着朝门外瞅了瞅,果真没见人守着,院子里一阵安静,遂放心了,径直往床上一扑,被子一掀,蒙住了半颗头,眼皮一搭,沉沉地睡了,一晚上连半个梦也没做。

第二日一睁开眼,已日上三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