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顾洺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一个个片段像是各个角落挑拣出来的玻璃碎片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又像从土地里拔根而起的藤蔓紧紧缠绕,让人胸腔发闷,喘不过气来。
父亲肌肉虬结的手臂紧紧掐着母亲苍白脆弱的脖颈,摇晃着她,发疯一样的怒吼着。他脸上的青筋一根根冒起,太阳穴突突的跳动着,一双眼睛骇人得像地狱里的阿修罗。母亲平常美丽柔顺的脸变得有些病态的呆滞,苍白的好似墙上的浮雕。她的身体瘫软在地上,双眼无神的盯着空空的天花板,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断续的像猫一样细微的哭声。
“妈.....”他站在墙角,双眼欲裂,声音像寒冬的岩石一样干硬的冒出来。
“洺洺......”她缓缓的偏过头,奄奄一息,脸上却渐渐朝他露出平时那般温柔如水,纯洁无瑕的笑容。
她微微张了张口。
然而刹那间,时间却好像停止一般,还给他一片寂静。
母亲一直笑着,直到最后也无比沉默。
这时他猛然醒来,一睁眼,却在黑暗中看到一个男人的脸。
他的眼眸很浅,眼神却像大海一样深邃幽远。
男人伏下身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然后将他入温热的怀里紧紧抱住,一边在他耳边低声安慰。那声音如同谷底的风声一般清澈低回,瞬间就让人的心沉静了下来。
他抬起头来,男人依然还在他眼前,专注而认真的注视着他。
顾洺伸出手去,贴上他的脸,呓语般喃喃道:“唐远......”那温热的触感太过真实,让他有些不敢相信,唐远就这样真真切切的在他面前,看着他,拥抱他。
男人擦去他脸上的泪水,紧紧握住他的冰凉的手,问道,“愿意跟我走吗?”
顾洺一愣。
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刹那间,他感觉有无数根尖利的钢针突然插进了自己的脑袋,剧痛无比。男人的脸早已变得模糊不清,眼前是一片骇人的血红,里面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跃动着要冲出大脑皮层。
正当他深置于这可怕的痛感之中无法自拔时,黑暗中突然射出一道刺眼的白光,直逼至他的瞳孔,一种灼烧的感觉从眼睛瞬间到达大脑神经,激得人瞬间就从束缚中挣脱了出来。
他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后背的衬衫湿了大半,两只眼睛空洞的望着黑暗的前方。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恢复了意识,他使劲的眨了眨眼睛,又用手用力的揉了揉,才终于清醒了一些。
周围的环境也慢慢清晰起来。
这是哪?他现在绝不是在飞机上!
周围黑压压的,只有一缕微弱的光线从头顶上一扇狭小的窗户挤了进来,他才看到整个房间的貌。不算平整的水泥地,四周胡乱堆着许多陈旧的器械,看起来像是普通学校里用的体育用具。看起来是一间放置多时的仓库。
可能是昏迷了太长时间,他感觉周身酸疼,一时竟无法动弹。四周紧紧笼罩着一股冰冷潮湿的气息,直朝他的毛孔里使劲钻。凉气的侵袭仿佛是有预谋一般,慢慢从脚底升起,从小腿,到腰部,再到脖子,冻住了他的身,可奇怪的是喉咙却像火烧一般滚烫干渴,一阵一阵的刺痛让人难受到几乎窒息。
他想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被渴死,便咬着牙想要挣着起身。可身体却仿若已然不属于自己了一样麻木,没有一丝知觉。
他喘着粗气,眼神直盯着天花板。来自各方的痛苦同时交织在了一起,逼得人奄奄一息。
快要失去意识的一瞬,他仿佛听见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那声音顺着他的大脑经络爬了上去,拨动了沉寂许久的神经,在脑颅中冥冥回响。
“你谁啊?”
眼皮顿时厚重的垂了下来,两眼一黑。
再次醒来,是在一间空无一人的房间里。
房间里只有一些简单的摆设。一张陈旧的木桌,一把低矮的板凳,水泥地,玻璃窗,一股潮湿的霉味弥漫在空气中,看起来好像已经被放置了很久。
他轻轻动了动手指,发觉自己可以动了,又缓缓转了转脖子。身体已经不像那时那般疼痛僵硬,只是头还有些微微的晕眩。他扶着脑袋慢慢坐起身来,却感觉不对。低头一看,原来的衣服早已不知被谁脱下,换上了一身像高中生校服一样的运动装。自己的手机和行李更是不翼而飞。
他皱起眉头眯着眼,揪着身上这件松松垮垮的衣服仔细看了好半天。
这不就是件校服吗?
顾洺盯着身上这件来历不明的校服,越看越觉得眼熟,心中隐隐的冒出一个想法。
他把外套脱了下来,翻到背面一看,上面赫然印着四个大字。
临城二中。
他急忙把袖口给翻折转来,果然在里面看见了两个用黑色马克笔写的英文字母:GM。
上面的两个字母,就是他当年在衣服上亲笔写下的名字缩写。
这竟是他自己的校服!
顾洺手里紧紧攥着衣服,实在想不通此时此刻这件衣服为什么会穿在自己的身上。记得当时搬家时,为了留做纪念,他在房间里找了好久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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