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薇娅在省城的大街上无意中撞见了姑姑。只见她脖项上的十字架项链格外地耀眼,银光闪闪。

“姑姑,你啥时候来省城的呢?”薇娅惊讶地问着。

“哦,我是以县基督教领导的身份来省城基督教神学院学习的,我现在是县政协委员。”姑姑骄傲地笑了一下。

“噢。”

“好了,我该去上课了。进修完,我还要回县里去主持大局了。”

姑姑说完即匆匆忙忙地走了,薇娅惊讶地目送着她的背影。这时,薇娅才看清楚她胳膊肘下夹着的那本蓝皮《圣经》。

自从薇娅搬到梦魇的公寓后,由于生活太忙了,她却也忘了给父母打电话,问家里的情况。今天她一看到姑姑,便想起这件事情来。她正要拨通母亲的电话号码时,突然想起来,她随即拍着脑门笑道:“是了,爸妈现在正在工地上做活了。”这还问啥,老家的情况,兴许现在他们也不太晓得多少了。不过,她猜想姑姑一定没有回几趟西村。

现在,别说是薇家人躲着姑姑,差不多队里,甚至整个西村的人都躲着姑姑了。人们称姑姑为瘟神爷,她一来,怕是瘟神也跟着来了。

姑姑也是一肚子窝着火。娘家人不支持她,在她眼里,娘家人都是一群不争气的,竟然比不上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到是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通情达理着哩,知道耶稣上帝的好处。

现在,姑姑对西村已是不屑一顾。倘若有上帝和耶稣伴着左右,又有教堂里众姊妹们围绕,即便薇家那个娘家不要也是合情合理的。即是如此,何必对西村那一群野蛮人固执己见呢?她想着,既然他们错误地将耶稣带来的现代问明无情地视而不见,那就令他们回到原始森林中去吧,别怪我曾经没有善意提醒过你们。

这短暂的一会面,薇娅显得漫不经心,姑姑露着淡淡的冷漠。反正她们姑侄俩天生就合不来,薇娅觉得她们俩站一起甚是别扭,倒不如早些分开好些。我甚是讨厌那个叫耶稣的人,烦的很,他大老远翻山越岭地来到中国,就是为了四处去人耳边聒噪唠叨吗?薇娅这样想着,越发地不想再和姑姑见面在未来的日子里。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确确实实是姑姑人生里最红火辉煌的日子,可能她的人生巅峰就是在今后五六年的岁月里。

薇娅大学毕业已接近两年多了。那天,母亲打电话给她说她们两口子近期可能要回家一趟,或是年后再也不出来的,原因是老父亲日益年迈,身子骨经不住风霜雨雪的侵蚀。而妹妹薇敏也早已辍学,自从她高中毕业后,就再也不想去学校了,高考失利,让她难过的够呛。不过,这一切倒令薇善德两口子长长地喘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地歇息一会儿了,这钱也是不着急去挣的。

薇娅听了母亲电话里长篇大论的一番说道后,呆了半晌,只答应了几声嗯嗯后,双方便挂了电话。老父亲的咳嗽病大概已是痨疾了,每年的秋风后开始发病,到了第二年的暖春才能够舒眉展颜,好一些。这个时候,不仅仅是他会好一些,即便是这一家子老老少少大大小小也会跟着好一些。现在他这咳嗽病越来越发的勤些,把个薇善德两口子也给缠弄住了,让老人常年一个人留守在家里,拖着副病恹恹的身子,却是不孝顺的,村里人会在背后戳着脊梁骨笑骂他两口子。

过了如火如荼的秋,眼看着那枫叶尽了最后的力,将生命燃烧到尽头,怀着满腔的忠贞不渝,也都纷纷随那秋去了,只剩下孤零零的枝桠突兀在西北风中摇来摆去。

薇娅望着街道上的那些光秃秃的老树干,思绪万千。或许是省城处于北边,寒冬来得格外早些。她是一个感性的人,独自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却仿佛进了无人区一般,那么地孤独无助。

她回到了屋子里,梦魇还没有回来。空荡荡地公寓里,静谧无声,一种无形的压抑和恐惧莫名地袭来,薇娅也说不清楚自己在害怕着什么,她只是觉得饥寒交迫,身子骨打着寒颤。她想去梦魇的单位里瞧瞧,顺便等他下班后他俩一起在外面吃个晚饭就行了,不必要再在半夜里动得锅铲一阵乱响。尽管她明明知道自梦魇从事这份工作后,加班已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情了,但她还是想去他的单位里,亲自呆在那里等着他。

一来到梦魇的单位,薇娅一眼即见这里早已是漆黑一片,唯有梦魇办公室里的灯依然还在亮着。省城的夜里,华灯初上,映衬得这栋办公大楼更加的华丽辉煌。

看门的大爷早已和薇娅熟了,他一见薇娅,便笑眯眯地招呼着。薇娅也欢喜地上前和大爷攀谈起来,两人寒暄一番后,她径直上楼去梦魇的办公室找他。

黑乎乎的楼道里,空空旷旷的,明显地能够听见自己的回声,她怯怯地打了一个冷颤,又勇敢地朝前走去。愈来愈近了,薇娅心里分外地欢喜,她距离梦魇愈来愈近了。

“梦魇,你还在犹豫着什么啊?这么好的机会,可是前所未有啊!你听我的话,有我父亲举荐,你我一起去国外学习,待你将来学有所成,你还需要这样看着别人的眼色舔狗般地生存么?你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一旦错过,你今后的人生将会是多么地遗憾啊?你会多么地抱憾终身啊?”

老远地,薇娅便听见一个愤慨激昂的女音从梦魇的办公室里遥遥传来。

讶异,忐忑,薇娅压低脚步,蹑手蹑脚地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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