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麦上了场,麦收的激烈场面由麦田一下子转移到打麦场上。这也是决定小麦收获的最后关口,也是最要紧的关口。俗话说:“粮食入了囤,才算是真正收了。”有一年,小麦上了场,接着就是阴雨连绵,半个月不晴天,收获的场的小麦部在麦秸上发了芽。常言道:“一天耽误了买卖,一时耽误了庄稼。”就是这个道理。早一时就收了,迟一时就不收;所以打场才是真正的虎口夺粮。村人,不分男女老少,都集中在场院上,不分昼夜地干。打麦场上靠脱谷机,包产到户那年,村里的农机好用的只有一台拖拉机、一台收割机和一台脱谷机,这三台机械是村里最大的也是最好的,现在归果园所有。被个人拍卖去的都是些破烂货,所以果园的机械这时候最抢手。田本元也是麦收时节田庄村最焦点的人物,点头哈腰求情的,跟在屁股后讨好的;当然背后骂娘的更多,甚至当面骂的也有。无论如何,田本元在安排顺序时是有他自己的原则的。今年在安排上有了新的变化,被排在第一家的竟然是陈宗贵。这是自从田嘉禾分管副业以来没有的事;因为从那时起象征着陈宗贵不再是田庄的当家人,他只是个傀儡书记(虎老了,威风不在)。第二个变化就是黑牡丹家不但能用上集体的脱谷机,而且安排的排位很靠前。

陈宗贵仍然是支部书记,他得到照顾田庄人还是可以接受的,对于其中的内情倒也不太在意。黑牡丹也有这么大个面子,而且在打场时有很多人帮忙,黑牡丹和香桃都被挤到一边去插不上手;一切自然是因为田本元在起作用。

黑牡丹家的场园与小轱辘陈宗仁家的场园靠得很近。

小轱辘看到黑牡丹家很早就排上号打场了,他心里不服气。往年小轱辘都是到了最后才能轮到,别人家麦场都晒干了,麦子入了粮囤,他才能打场。他知道自己在村里的身份地位,他只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个现实。可是今年黑牡丹家都可在其他人家前面打场,我也可以了。他小火烧并不比我好多少,她家香桃就是在果园里干活,我跟宗贵三哥好歹也是本家。一想到这些小轱辘就觉得有了底气,他在外围瞅准时机,看见黑牡丹家的麦穗垛快没了,就抢上去帮忙,赶个收尾。黑牡丹家打完场,电闸拉下来,脱谷机停了。

黑牡丹忙说:“都歇歇吧,太累了。香桃把水提过来,让你本元爷爷他们喝水。”

香桃把水、茶碗提过来放到大家眼前,众人都上前喝水。

“来,吸烟吧。”黑牡丹从田本元开始递烟。

“算了,在场园里就别吸烟了。”田本元说。

“别吸了,别吸了。”有人劝说。

“你看我倒把这事给忘了。就两盒烟,本元叔你拿着吧,我家里也没有吸烟的。”黑牡丹把烟塞给田本元。

田本元不接,忙着招呼人推动脱谷机。

“喂,本元哥,先别推,把我的打完了再推。”小轱辘上前去对田本元说,说话时神态很大方,那样子像是一言为定。

田本元说:“不行,都安排好了。那边的人都到齐了,找了帮工的。”

“哪有什么?这些人都喊过来帮着我,很快就打完了。”小轱辘说得很轻松。

推脱谷机的人都笑了,这些人都是别人找来帮工的。

“你等等再说吧,不急。快,加把劲推到那边去,那边还等着呢。”田本元一边应付小轱辘,一边催促着推机子的人。

“本元,你不给我打?说句痛快话。”小轱辘站在前面挡住了路。

“不是不给你打,你提前没说,人家提前说的都还在排号呢。”田本元解释说。

“我再问一句,你就给我说一句痛快话——打,还是不打。”小轱辘一手掐着腰,一手比划着。

推机子的人被他的样子逗笑了,要是换别人这架势还真有点威严;可惜是他小轱辘,就显得有点滑稽可笑,让人想螳臂当车。

田本元有点不耐烦了:“你闪开啊!别耽误干活。”

小轱辘也抬高嗓门:“打——还是不打?”

“我操你娘,打——”田本元说着弯腰脱鞋子,朝小轱辘冲过去。

小轱辘一看事情不妙,撒腿就跑。

田本元也没追,穿上鞋子说:“我打你这狗屌操的!”

众人大笑:“到底是小轱辘,就是滚得快,撒腿就没影了。”

田本元从脱谷机这面过来时,小轱辘并没有向前跑,而是从麦秸垛另一面迎着田本元跑。这一跑恰好回到了黑牡丹家的场园。

大壮在赤着脚丫用脚耕麦粒,一行一行像犁地一样把麦场用脚耕过。

小轱辘一肚子窝囊气找到了发泄的地方。用脚踢着麦场,麦粒飞溅出去,骂道:“大眼壮,你娘给了田本元这狗东西多少小火烧,为什么给你家打完场就把机子推走了?”

大壮一听小轱辘毫无来由地找上门来骂,毫不示弱,两个人对骂起来。一个骂小火烧,一个骂小轱辘。周围的人都停下手里的活,看热闹。

黑牡丹和香桃在一边麦秸垛的阴凉处歇息,累得睡着了。听到有人吵架也懒得动,后来越听越不对路子,是小轱辘和儿子在对骂。一听是在骂“小火烧”,黑牡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香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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