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十五年前,崔夫人还是闺阁女儿崔媛时,见证了她的姐姐嫁进宁远侯府。

&ep;&ep;起初她以为,世子晏淮在侯爵子弟中人才拔尖,是个识大体、明事理之人,姐姐又聪慧大方,就算侯府对这门亲事不甚满意,二人至少也能将日子过得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ep;&ep;也确实如她所想,这段婚事的前两年,两人说不上多恩爱,却也和睦平静。

&ep;&ep;然后,她看着姐姐肚子渐渐隆起,看着她温柔地缝制虎头鞋,看着她拼了命将这孩子带到人间,看着她日渐憔悴,最后,看着她死在那张华美的床榻上。

&ep;&ep;别人劝她,女人生孩子就是要走一遭鬼门关。挺过来了,将来荣华富贵子孙绕膝,没挺过来,那就是各人有各人的命。

&ep;&ep;崔媛在这如山一般大的哀恸和困惑中,看着世子爷娶了新妇,看着自己嫁为人妇,最后,看着晏决明被人拐走、不知踪迹。

&ep;&ep;那是她的姐姐殷殷切切盼来的孩子。

&ep;&ep;那是她的姐姐用自己的命换来的骨血啊!

&ep;&ep;她活了二十年,那是她第一次抛去世家小姐的端庄温婉,加入企鹅君羊伺而贰儿武九一似七每日追更最新完结文提着先帝赐给崔家的宝剑,冲进了宁远侯府。

&ep;&ep;她颤抖着手,锋利的剑尖指着晏淮和他刚生了孩子的新妇,说出了这辈子都没说过的脏话。

&ep;&ep;那一刻,她是真的想杀了他们。推搡躲闪之间,那间放满珍玩古迹的屋子,被她砍得七零八落。最后,她被匆匆赶来的孟忻抱在怀中。她丢下宝剑,哭得不可自抑。

&ep;&ep;就算将他们刺个半穿,又有什么用呢?她的姐姐,她姐姐在这世上努力活过的证明,都不在了。

&ep;&ep;之后的这些年,她从未停止寻找晏决明,可是茫茫天地,又能往何处寻?

&ep;&ep;终于,前月,在福建府的她收到京城的消息,晏决明回来了。

&ep;&ep;她又悲又喜,像一脚踩进云端里,飘在半空中,毫无真实感。她当即就决定北上回京。辞别满心挂念的丈夫,她带上刚满十岁的长子,跨千山、渡万水。

&ep;&ep;她看向吃过药后在榻上熟睡的儿子,轻柔地摸摸他的头发。这一路上他跟着自己也吃了不少苦,今天如此窘迫的状况,幸好遇上了胡家的两个孩子。

&ep;&ep;想起胡家,她忍不住皱皱眉。那两个孩子看起来还好,但那胡瑞,却是个麻烦的。

&ep;&ep;孟忻曾与她说过胡瑞,二人当年同年,关系尚可。可做官后,两人迥异的选择,让他们渐行渐远。

&ep;&ep;胡瑞早早就投靠了蔡尚书,靠着在吏部的叔父一路高升。若是廉洁奉公也就罢了,偏偏孟忻知道内情。

&ep;&ep;此人端着个能臣良臣的名头,可为人奸猾贪婪,对上曲意逢迎,对下恨不得敲骨吸髓。孟忻对其很是不耻。

&ep;&ep;崔夫人心中烦躁,这次欠了人家一个人情,这可不好还啊……

&ep;&ep;屋中烛火烧了许久,程荀在身后轻轻问:“夫人,可要奴婢去剪一剪灯芯?”

&ep;&ep;崔夫人如梦初醒,神色有些恍惚:“不用,我一会儿便睡了……”

&ep;&ep;她清清嗓子,刚想说什么,程荀已将温热的茶递到她面前。

&ep;&ep;崔夫人接过茶,笑了一下:“倒是个伶俐的。”

&ep;&ep;她低头抿了口茶水,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ep;&ep;“奴婢玉竹,溧安人士,如今虚岁十二。”

&ep;&ep;崔夫人心头一动,信上说,晏决明就是在溧安找到的。她情不自禁问:“溧安,是个什么地方?”

&ep;&ep;程荀一愣。许是这夜太静谧、这烛光太柔和,她居然放下了在上位者面前的时刻警惕和小心,陷入了回忆中。

&ep;&ep;溧安是什么地方呢?

&ep;&ep;“溧安,靠着一条叫溧水的河,三面环山,最大的那座叫四台山……”

&ep;&ep;她轻柔的声音飘在夜里,描绘着溧安的山沉远照、暮鼓晨钟,溧水的轻烟淡雾、江水滔滔。

&ep;&ep;崔夫人听入迷了,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跟随着她的乡愁,跌进了名为溧安的清梦里。

&ep;&ep;她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今晚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意。

&ep;&ep;真好,溧安是个这么美的地方。

&ep;&ep;她看着面前的女孩,昏暗的烛火下,女孩像是褪去了那层雾蒙蒙的外壳,终于露出清丽出尘的模样。

&ep;&ep;“你想回溧安吗?”崔夫人问。

&ep;&ep;“我最重要的人都在溧安,我总会回去的。”她轻声回答。

&ep;&ep;第15章话神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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