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铲除所有困难,铺平这条路,让瞿淮走向他,或者,他步步做营,迈向瞿淮。

视线里是光怪陆离,脚下是深渊万丈,被密封的虚空,一片烈焰正沿着手臂吞噬灼烧他的身,不能动弹,没法呼救,明明正声嘶力竭的呼喊,却被扼住咽喉无法出声,身体极速往下坠,仿佛是在书上见过的鲸落,可是他不能留给世界温柔,因为没人再期待他。

闭上眼,准备接受落地时粉身碎骨的刺痛,却没有等来预期的命运。瞿淮感觉自己稳稳落入一个有力的怀抱。火光不见了,浓热的岩浆退去,汹涌沁凉的潮水拂面而来,从骨头到指尖都是舒适的,身上的伤被人一点点轻拭抚平,眉间的蹙皱被温热的舌尖亲吻。身体终于慢慢放松,睡意昏沉。

瞿淮醒来时意识还没彻底清醒,视线没有焦距,看什么都是一片眩晕。想要起身时却被人急急按住:“别动,副作用还没过,好好躺着。”

“郁……晟爷?”瞿淮认出了声音,试探的叫了一声。

“嗯,”男人声音闷闷的,“除了晕,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瞿淮不好意思说自己屁股疼,“腰有点疼。”

“那再给你揉揉,那个药效力太大,做过火了。”

“我是,被人下药了?”瞿淮想起了那杯饮料。

“嗯,”男人的声音变得阴狠,“别怕,葛天已经去查了,很快就会查出来的。”

瞿淮点了点头,两厢没了言语。郁晟儒在人不清醒的时候还能坦诚些,这下两人都明白着,上次吵架的事还没个说法呢。郁晟儒是想开口不知道怎么说,毕竟在过去的三十六年,晟爷从没有低头先给人示弱的经历。瞿淮纯粹是人还发懵,搞不清楚郁晟儒这是不是没生气了。

“你饿吗?我叫人煮了粥。”瞿淮点点头,被折腾这么久不饿才怪。郁晟儒下床把雪菜鸡丝粥端来放在床头,将瞿淮扶起来靠在怀里,自己把人圈着,就这样一口一口喂他吃。

瞿淮不习惯这样亲昵的靠近,手足无措的要拒绝:“我可以自己……”

“你还没好,就这样吃。”郁晟儒吹了口粥送到他嘴边:“听话,张嘴。”

等碗见底,郁晟儒把碗丢在一旁,让他再睡一会。

瞿淮在温暖的被窝里思索良久,是郁晟儒救了自己,怎么也该道个谢:“谢谢晟爷。”

“谢我什么,不是我叫你去二楼,才不会碰上这样的事。”男人的语气里有不可多见的自责。

“两回事,是别人要害我,和晟爷没关系。”瞿淮想起了正事,又要爬起来:“对了,池炀他……”

“他还在,你别动,好好躺着。”郁晟儒又把人按下去:“人关在地下室里,你好了想什么时候去都行,我废了他两条腿算是先给你出气。”怀里的人被搂的更紧:“别怕,以后不会再有人能欺负你。”

从来没觉得郁晟儒有这么高的体温,烫得人心软发颤。瞿淮刚想说自己那天吵架的话是无心的,就听见男人再次开口:“我那天,是看你受伤了才一时说话激你,不是要戳你心窝,你说是交易关系……其实也没有讲错。”心里的酸涩不甘,还有那些阴暗念头在翻涌,被郁晟儒强行压回:“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瞿淮,你可以永远依赖我,我不是你的父母,会在某天突然消失留下你一个人,只要你愿意,我就万敌不侵。”

男人眸色极深,看着呆滞的小狼崽,嘴里说的话发自真心,但还有一半留在肚子里没讲。他郁晟儒混了三十六年,一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但凡想要的都得到了。而从现在开始,他从未如此清楚的认识到,自己要怀里这个人永远留在身边。所以瞿淮的仇,他来报;瞿淮的伤,他来疗;瞿淮的怕,他来解决。他要铲除所有困难,铺平这条路,让瞿淮走向他,或者,他步步做营,迈向瞿淮。

从没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瞿淮瞳孔地震,眼泪几乎要从心底浸满,寸寸骨骼都在颤栗,他回答不了,郁晟儒的话里有他还未参悟的情绪,只好低着头,看见双手正微不可见的发抖。男人粗粝厚重的掌心握住他,骨节分明的双手上,带着几条沉寂愈合的旧疤。瞿淮恍惚——这双手杀过许多人,开过数次枪,掌控岚省的黑道,做着最大的地下交易,冰冷的刀刃和机巧的枪具在这双手里搅弄诡谲风云。而现在,它正牢牢握住自己,用炙热的温度抚慰融化他的一切不安。

“再睡一会,一会我上来叫你。”

“你去……去哪儿?”

“去看看人审的怎么样了。”郁晟儒翻身下床,亲了口他的脸颊,瞿淮的脸泛起一层淡淡的粉色,眼睫轻颤。男人站在床边穿衣服,看着床上因为害羞和无措整个人都快要团进被子里的瞿淮,志得意满。温水煮青蛙也罢,巧取豪夺也行,他不信等不到小狼崽开窍的那天。

地下室里,葛天在一旁缩着,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调戏瞿淮的王家小公子被郁晟儒折了胳膊,让他哥耳提面命教训一顿寒寒颤颤的领走了。

“晟爷,查过监控,人脸被挡住,只看见了背影。”赵宁指着屏幕上的黑衣男子:“进了厕所应该是换了装。”

“进门的监控查了吗?”郁晟儒面色不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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