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越来越多的反贼登上城楼,也看到越来越多的休宁官兵捂着伤口倒地,史明的脸上不经意间就流露出恐惧神色。

“程大人,下令弃城吧。”

他很想安慰自己说这不是懦弱,而是正常人类在面对强敌时应有的自知,可加速的心跳、打颤的双腿都在不受控制的嘲笑自己。

本来以为这支反贼的肆无忌惮只是源于那辆抛车,只要毁掉那件攻城利器就能够利用城墙的优势撑到援兵到来,半个时辰……最多只需要半个时辰,可事实却连一刻钟都没能撑到。

这不单是因为高估了休宁守兵的实力,在见到喊着杀声的反贼时,他们的惧意已经大过勇气。也是低估了张献忠对于兵士的训练能力,正规边军出身的他早就对军队的管理方式亲有体会,再利用反贼的穷凶局面激出他们心底里的极恶心性。他手底下的人早就不是只会拿锄头的农民,而是见财见粮就眼红的饿虎。

“撤退!快撤!”

程知达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发出撤退命令,在吼叫的同时却是提着一根棍棒冲向对面的反贼。

史明试图拉住这个眼中满是血色的男人,想抬腿却是发软得不听使唤。

“都说撤了啊……你们倒是快点跑啊……”

史明的呐喊淹没在人群里,杀声、哭喊声、怒吼声……还有刺耳的嬉笑声,通通都汇集在他的身边,又在脑间环绕。

逼得史明回神的再也不是别人的提醒,而是拭着刀刃越逼越近的反贼士兵。在看到一个落单的又手无寸铁的小郎官时,四五个大汉早就第一时间锁定了这个目标。

“小公子,你是兵还是民呀?”

史明循声看去,分不清是哪一个在说话,因为四五个反贼都是同样的一副贪婪的模样。

史明捡起脚边一把散落的虎头刀笑道:“拿刀之前我是百姓,现在是守城人之一。”

四五个人毫不吝啬施以嗤笑,包括史明自己都认为挺可笑的。别人拿刀是要冲锋陷阵,而自己却是为了找一个死得其所的理由,虽然手脚依旧发软,至少自己并不是没有抵抗。

可惜史明自认为的英勇在对方面前不值一提,反贼们甚至捂着裆部大笑说自己被吓尿了。

“哎,身上有没有揣银子?你这种一看就是良家子,说说藏哪了?”

“王虎你是愣子吗?这年头还要什么钱,让这小子带我们去他家里借点粮食。”

“喂,你他娘的到底听到没有,给钱还是给粮,这么大个人了还准备哭鼻子,信不信我先给你一刀?”

由不得史明回答信不信,因为那反贼说完话就已经开始挥刀,结实的刀背重重在史明的脖子上砸得他两眼一翻,失去意识前的一幕是几张不可置信的脸。

看来自己脆弱到也出乎于几个反贼的意料之外啊。

“程县尉,他醒了!”

这是史明醒来时听到的第一句话,紧接着是瘸着腿的程知达映入眼帘。

“醒了就好。”

史明支着身子半坐起来,紧张的打量四周环境,幸好,没有反贼的身影,看来并不是被生俘。

“程大人,我们是……赢了吗?”

程知达苦笑道:“再等一会,援兵会来的。”

“你的腿……”

“还好意思问?”一个县勇愤愤不平的打断史明的话,啐了一口又继续道:“我就说读书人最是没用,一个跪地求饶一个吓得腿软,要不是为了救你们两个,县尉至于在反贼群里三进三出吗!”

蹲在角落的张五侧开身子对着墙壁委屈的低声呢喃道:“又说我,都说了多少遍还在说。”

史明不敢直视那个县勇的责问,只能抿着唇继续打量四周。

这是一条巷子,宽度狭小得只能只能容下一辆马车,而此时放眼看去却是挤满了人,除了自己这边的青壮年,后边全都是一脸恐慌的老头妇孺。

程知达出声解释道:“这是休宁城里的春湖十二巷,出城的几个门口都有反贼把守,暂时只能被困在这里。”

史明羞愧的点了点头。

这些巷子因为狭小,倒也对人数众多的反贼形成阻隔,大批人马冲不进来,少量士兵又不能起到冲破防线的作用,巷口处已经倒了不少身上全是窟窿眼的反贼士兵。

“里面这群都是贱皮子,敬酒不吃。”巷口外边传来骂声。

提着大刀的程阿平对着身旁的士兵踢了一脚,笑骂道:“别废话,你他娘的把弓箭给我把持住咯,里边人要是敢冒头就别再让他缩回去。”

这支以程阿平为首的反贼并不打算在巷战上耗费太多时间,只各安排有一队弓箭手和长矛兵守在巷头巷尾,主要目的还是困住里边的人,特别是那个仅靠一根棍棒就能在人群里肆意冲撞的疯子。

反贼的大部分人马都正在休宁各店铺里收刮钱粮,或许巷子里的这些人能因此逃过一劫,但休宁县城里有三万多人口,也不知还有多少在外面,他们所正在经历的,史明不敢去想。

程阿平从一名士兵手上抢过半块蹄子,靠着巷口不远的砖墙冲里边问道:“拿棍子的,听说你是这里的县尉?”

程知达冷笑答道:“记住爷爷的名字,休宁县尉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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