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她跌跌撞撞地跑了下去。

“北业!!——”

“陆北业!!!——”

“陆北业!!!——”

天地间,是谁撕心裂肺的哭喊。

很快,尖锐的警笛声就覆盖了这一切。

“让开!!”

“请大家配合!”

米初夏在地上狼狈地向前,

起立,跌倒,重复了好几次,才爬到男人面前,

她浑身颤抖不止,看见他浑身是血,衣服已经没有了原来的颜色。

她颤抖着双手摸上他的脸,

“陆北业……”

她像是风中随时会飘零的枯叶,枯瘦的手,早已没有了温度。

“求求你,不要死……”

“不要死好不好……陆北业……求求你……”

他于虚弱中,对她扯出一个笑,

他发不出声音,对着她比口型。

“原谅……我。”

轰——

车子爆炸了。

火光把黑夜照亮得如同白昼,也照亮了她和他共同度过的岁月。

“陆北业!”

米初夏跌坐在地,终于,他的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她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里,无非也就是一道永恒的烙印而已,夜色中的女人,在他的视线中,渐渐消失不见。

……

一个月后。

陆北业醒了。

白色的窗帘,在微风中摇荡起白色的梦境。

医院里什么东西都是白色的,鼻腔里充斥的是消毒水的味道,

有人说,黑色才是最悲伤的颜色,可是,有时候,白色却比黑色更虚无,更绝望。

陆北业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也是这样白色虚无的世界。

那个梦里面什么都没有,很冷,像冰雪,又像充满死亡的医院。

像一片雪白的无论如何怎么走也走不出来的迷宫,他孤独地在里面徘徊了很久。

他迷茫地睁开双眼,

确切说,当他恢复意识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内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苦痛和悲哀给填满了。

“陆先生,你终于醒了!”一旁的护士高兴地叫来医生,

“太好了,你醒了!”

陆北业睁开双眼,打量四周。病床身边守着很多人,却唯独,少了她。

医生给他做了身详细的检查,

整个过程中,他很麻木。

“陆先生,恭喜。”医生摘下听诊器,“您已经脱离危险期了……”

接下来他说的话,陆北业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米初夏,她在哪里?

他好像……

看见她了。

她跪在他身边,

她满脸泪水,紧紧握住他的手,眼泪却变得猖狂。

白净的脸因极度紧绷浮出纤细青筋。水就顺着她痛苦的皱纹滚落、滑散,最后干涸在干冷的风中。

他好像,听见她对他最后说的话,

“陆北业,我原谅你……”

“我原谅你……”

“原谅你……”

……

她在哪?

梦里,

他迷茫地穿过一片又一片白色的雾气,却总是找不到她半片白色的裙影。

她在这里吗?

陆北业从床上下来,下地,像具机械一样麻木地在地上开始走动,

刚回屋的小护士看到他下床,吓得花容失色,

“陆先生,您不可以下床的……”

他却像完听不到一样,直接越过她,走到了外面的走廊里。

“陆先生……陆先生……”

走廊里,也是一片白色。

陆北业像是隔绝了世界,穿过一个个房间,一条长长的走廊,

他像是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什么人也听不见,

他也没有问任何人,米初夏在哪。同样,也没有任何人告诉他。

但是,他知道,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她只存在于他那个白色的梦境里。

……

终于,他在走廊尽头的阳台上停下脚步。

凛冬已逝,留在这片土地上的,是一派蓬勃的生机。

“陆先生,陆先生……”

走廊尽头,小护士匆匆忙忙跑过来,

上头说了,这位是重点看护的病人,如果恢复得不好,十个她都担当不起。

远方的天边,晴空万里。

陆北业闭上了双眼,

微风轻徐,他从医院十九楼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