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一床难求,最后他一口咬定来抚民医院。人家领导在一线慰问了好几天,出现了发热等症状,胡厅长又是年富力强的领导,你看,每周都上电视,何况他是我们的直接领导,听说老厅长马上退休,胡厅长坐正,我们抚民医院,无论整体还是个人,他说了算。好啦好啦,这些都不说了,你们赶快给他安排病房吧。”

孙爱兵看看祝义,祝义沉默一会说:“我没办法,实在没办法安排单人病房,看能否想办法先把他安排在普通病房,挤一挤,然后再找机会调到条件好的病房。”

李明抬高声音,以院长的口气说:“祝义同志,关键时刻要服从大局,我们医院就是服务,而且要为领导做好服务,再说嘛,领导也是人,难道他会亏待我们?”

祝义本想提出反对之意,但他想,没有必要纠缠这个事,他的原则是:患者面前无高低贵贱,人人平等。

沉默一阵之后,李明说:“你们安排人员去把九楼那个荣誉室腾出来,打扫干净,立刻上设施,明天上午十点正,胡厅长入院候治!”他说完,大步离开了。

祝义对孙爱兵说:“他是院长,他说了算,你按李院长的安排,派人去清理打扫荣誉室吧。”

孙爱兵不满地说:“什么胡厅长,王厅长,尽摆官位,折腾我们这些普通人,哼!”

下午,祝义来到李明的办公室。李明问:“胡厅长的病房收拾好了吗?”

祝义说:“正在抓紧弄。另外我有个建议,能不能动员说服那些单人病房的官员们早点出院,回家休息,现在医院资源尤其是病床相当紧张。”

李明想了想,说:“我们医院的东九幢,是省里的高干,最低是副厅级,最高是副省级,他们都是我们国家宝贵的财富,我们好意思去动员说服他们出院回家?你开什么玩笑!”

祝义说:“好啦,不说这些了,我列了一个清单,这是目前紧缺急需的医药物资,我们作战要武器呀,没有武器,我们怎么和病毒作战?”他递过几页纸给李明。

李明看了看清单,说:“这么多?哪来钱去采购?又从哪里能采购这些物资?无创呼吸机100台,有创呼吸150台,ECMO机10台,防护服5000套,隔离服6000套,N95口罩200万只,移动病床200张……”他停了停,为难地说:“现在我们自己一下子也解决不了,这样,先打报告向上级紧急请求,另外,胡厅长马上要来医院了,等他安顿下来后,我当面汇报。”

祝义说:“情况紧急,我也了解到,其他医院这些医疗物资也都十分紧缺。”

李明作为院长,也感到了情况的极其严重性。一些必要必需医疗物资紧缺,病人得不到及时医治,重症率会增加,死亡率会攀升,到那时,抚民医院作为省的大医院,面对疫情也可能无能为力,作为院长,愧对普众,他内心十分焦急。

祝义从李明办公室出来,碰见小芳。小芳已经在医院走廊里等了他好长时间。他说:“祝主任,我有个想法。”

小芳的眼里布满了倦意,但她的目光并没有惊慌,很淡定从容。她来抚民医院做护士两年,深深感到医护人员肩上的责任之重和内心需要承受的压力之大。尤其是新冠病毒肺炎发生以来,她亲眼目睹了一些无辜患者的死亡,内心经历了从胆怯、害怕、恐慌、焦虑、忧伤、郁闷到坦然,淡定,镇定的心路历程。她想,人生除了生死,世界除了生死,也许其他都是小事。而生,是命运的安排,我们无法选择,只能认可与服从;而死,我们是可以选择的,至于怎么面对又如何选择,也许一百个人有一百种答案和方法。而她认为,如果自己面对死,多少也不会让这种不幸,变得那么可卑和自私!

她对祝义说:“祝主任,我的病床让给最需要的人吧,我可以自己在租房隔离治疗,我已经在手机上写好了遗书,我的手机密码是F95036,是我的出生年月。”

祝义心头一热,眼眶湿润了。他眼前是一个弱女子,是一个95后女孩,瘦小的身子,平凡的相貌,然而又有谁知道她有这样一颗如此美丽、善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