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主子您这算是问到点子上了,这几日宫中都在传呢,说那位赵侯爷虽打得一手好仗,可平日里却是个极为荒唐的人,整日就知道饮酒寻色呢。”德多背过身去收拾着东西,没有留意到秦浣皱起的眉头,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听人说呐,那位赵侯爷十多年前也曾在京中住过一段日子,后来不知道犯了什么弥天大错,被赶回了西北。”

&ep;&ep;“老忠宁侯因那事气坏了,竟当即就上书将他充军流放,虽并未真的入罪籍,但仍如寻常犯人一般,额上刺了那核桃大的“罪”字,而后又扔到西北戍边军中任他自生自灭呢……直到前几年,老侯爷死前发现侯府后继无人了,才勉强将他召回来袭了爵。”

&ep;&ep;德多闲聊般的将自己知道的事通通说了出来,秦浣却久久地未再回应一句。

&ep;&ep;这些都是他死后的事,都是他所不知道的事,但却又是他当年所能预料到的事。

&ep;&ep;赵擎烽一旦回了西北,朝廷必定会发难,而老侯爷不想与朝廷为敌又想保长子一命的话,就必须做出让步,重罚于他。

&ep;&ep;可即便早已预料到,秦浣心中却仍如刀割一般难受。

&ep;&ep;昔日肆意光鲜的侯府世子却沦落到刺面充军的地步,与罪人们一起,晒着那西北最为毒烈的日头,受着那冷冽的朔风,困卧黄沙,渴饮雪水……

&ep;&ep;秦浣不敢去想这十几年他是如何过来的,不敢去想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现在众人口中沉迷酒、色的荒唐模样。

&ep;&ep;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ep;&ep;秦浣已经死了,死在了十六年前那个初雪的夜晚,而现在活着的人是秦安平,是与赵擎烽没有任何关系的秦安平。

&ep;&ep;所以日后他想要做的那些事,无论是成是败,是生是死,都绝不能再将赵擎烽牵扯进来半分。

&ep;&ep;秦浣本想等自己身上的伤养的差不多了再做打算,可不想到了这一日的晚些时候,老太监杨为忠却带着皇帝的旨意来了。

&ep;&ep;只是那旨意却并不是安抚他好生养伤,而是要他三日之后去赴什么宫宴的。

&ep;&ep;“陛下几日未见到小王爷,心里着急的厉害,又不好过来亲身探望,何相爷才叫奴才带了旨意来,请小王爷三日后好歹也去一趟,也好叫陛下和相爷放心。”此话说的着实气人,自己今日重伤昏迷刚醒,五日后能不能下地还是两说,他却赶着让自己去赴宴了。

&ep;&ep;杨为忠这人秦浣之前也是见过的,十六年前他便是何皇后身边的大太监。如今何皇后虽去,但有何相在,想来他在宫中还是颇有地位的。

&ep;&ep;果然,秦浣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德多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就知道秦安平在宫中地位尴尬,定没少被这些奴才欺负,可为今之计,也需得暂且忍耐。秦浣不卑不亢的对那杨为忠说道:“公公跑这一趟辛苦了,劳烦你回去与陛下通报一声,就说侄儿那日定会赴宴。”

&ep;&ep;那杨为忠虽说觉得今日的秦安平与往常有些不同,但也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反正他的差事已了,也懒得计较那些,又不冷不热的嘱咐了秦浣几句,就带着人离开了。

&ep;&ep;杨为忠刚一走,德多就着急了:“主子怎么就答应了呢!您伤得这么重……”

&ep;&ep;秦浣却并不是很在意,只是淡笑着说到:“我怎么能不答应?”他刚说完,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德多:“你看着陛下平日里待我如何?”

&ep;&ep;德多一愣,想了下后才有些奄奄地说道:“其实陛下待您也是极好的,可惜——他也是个做不得主的,也是顾不上您了才让这些奴才爬到了您头上。”

&ep;&ep;秦浣点点头,这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

&ep;&ep;他与老三秦渝虽并不是一母所出,但关系其实并不坏。秦渝天生痴傻,心思单纯干净,当年与秦济秦浣两兄弟相处却也十分融洽。故而,秦浣倒觉得秦渝可能真的是在日日挂念受了伤的小侄儿,只可惜身不由己,反而被有心人利用了。

&ep;&ep;养伤的日子过得极快,转眼间宫宴就在眼前了。尽管胸口还隐隐作痛,但秦浣还是带着德多,从他们安歇的小院,一步步的走向行宫正中的玄武大殿。

&ep;&ep;从荒凉偏僻的小院到人声鼎沸的大殿,眼前的景物随着朱红色的宫墙逐渐变了模样,秦浣微微仰头,便能看到前方鳞次栉比的宫室,与那百座千重飞阁流丹也遮挡不住的辉宏大殿。

&ep;&ep;每一步都能感受到胸口伤处传来的痛楚,但每一步他却都走得极为珍重,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的步伐。

&ep;&ep;秦浣终于来到了大殿之下,德多作为等级不高的小太监只能在这里等候,唯他一人独自踏上殿前的长阶。只是刚刚走平地时还好,一攀爬起台阶来,秦浣就有些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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