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直到现在,杨梅还是说不上有什么好的。但她清楚地知道,她和他是一类人,是那种快要和整个世界背道而驰的人,执拗又极端。

&ep;&ep;她回忆起往昔种种,忍不住唏嘘一下。她不知道他们最后会怎么样,但却知道她要怎么做。有些时候,她恍惚觉得自己像只扑火的飞蛾。其实她和江水有什么分别?他们都在做对己而言,冒险的事。

&ep;&ep;李艳打电话来慰问,杨梅笑嘻嘻地叫她别担心。李艳话锋一转,告诉她宋强死了。怎么死的?团伙抢劫,混乱中被人用刀捅死的。

&ep;&ep;其实,对宋强这人,杨梅已经没多少印象了。最后的印象,好像是某个夜晚,他跪地求她要钱不成,用手机里的视频威胁她。

&ep;&ep;这种事情其实很好解决,所有能用钱用关系解决的事,都不算事。

&ep;&ep;每个人都是一团火,谁都不知道哪天天降大雨,就把你这团火灭了。

&ep;&ep;火熄了,就再也看不见了——为什么不能做一只有追求的飞蛾,追逐一团不知什么时候就要灭掉的脆弱的火?

&ep;&ep;想到这里的时候,杨梅看上的那团火回来了。

&ep;&ep;拎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两眼在病房里转一圈,说:“你爸妈呢?”

&ep;&ep;“一个买报,一个打水。”

&ep;&ep;“哦。”

&ep;&ep;杨梅细细打量江水,“他们不在,你松一口气了?”

&ep;&ep;江水笑了笑,说:“怕他们回来晚了,饭菜凉了。”

&ep;&ep;饭菜是他去医院外的饭馆打包的,三荤三素六个菜,比医院食堂好吃多了。

&ep;&ep;他问杨梅要不要先吃,杨梅说等大家齐了再吃。江水就把打包袋子扎严实了放桌上,端了条椅子坐杨梅病床边上。

&ep;&ep;他说:“我给你爸妈订了宾馆,你就说是你订的。晚上别让他们留夜了,辛苦。”

&ep;&ep;杨梅同意了。等杨父杨母一来,她按照江水教的说了,他们果然不疑有他,但杨母说他们两个,一定要留一个陪夜。最后留了杨父。

&ep;&ep;在这段时间里,江水一直在医院的绿化区游荡。他找了一张木椅坐下,头顶就是杨梅病房的窗户。夜晚声音窸窸窣窣,除了风声、树叶声,就剩下人的讲话声了。

&ep;&ep;但具体讲什么内容,江水分辨不出。

&ep;&ep;不知时间走过多少,江水眼前忽然出现一双老旧但干净的男士运动鞋,他抬头去看,杨父对他做了个要走的手势,说:“你上去陪她。”

&ep;&ep;江水站起来,千言万语化作一声真诚的感谢。

&ep;&ep;杨父叹一口气道:“女儿喜欢,我们做父母的实在没办法。时间差不多了,这个点……她妈妈肯定睡了,我先过去睡,明早再来,就当我没回去过。”

&ep;&ep;江水点头,再次道谢。

&ep;&ep;他疾步回病房,杨梅闭着眼,悄无声息,大概是睡了。他轻手轻脚搬了一条椅子坐下,再看向她时,她也在看他。

&ep;&ep;江水说:“醒了?”

&ep;&ep;杨梅摇头:“没睡过。”

&ep;&ep;她要是不装睡,杨父不会放心离开。别看他做事温吞,但其实心眼多着呢。杨梅和他们说撞车全是她超速的错,杨母信了,骂她几句这事儿就过了。杨父直觉这事不简单,但他怀疑也不在杨母跟前怀疑,得等到像刚才杨母不在的时候,才旁敲侧击地套她话。

&ep;&ep;他自以为无懈可击,但没料到,他这基因全遗传给杨梅了,杨梅比他还滴水不漏。

&ep;&ep;总之,这事的真相死活也不能告诉他们,不然还不得乱了套了?杨父不提也罢,光是杨母就够她应付的了。别说让江水照顾她,就是让他俩见面,可能都难上加难了。

&ep;&ep;杨梅叮嘱江水,叫他到时别说漏嘴了。

&ep;&ep;江水什么都没说,觉得自己太特么窝囊了。

&ep;&ep;杨梅说:“今晚你睡哪?”

&ep;&ep;江水四处看了看,单人间空间挺大,靠洗手间处有小圆桌和沙发,窝一晚上完全没问题。

&ep;&ep;杨梅眼睛顺着他的视线追过去,也看见那张沙发了。她说:“行,你就睡那,晚上我要是有事喊你方便。”

&ep;&ep;江水听了马上说:“你不会有事的。”

&ep;&ep;杨梅意味深长地笑:“你紧张什么,还不许我尿急啊。”

&ep;&ep;江水反应了一下,镇定下来,“哦。”

&ep;&ep;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江水慢慢走到沙发边,坐下。

&ep;&ep;杨梅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落在窗外。从床边的窗看出去,正好能看见楼下的木椅。那张木椅现在空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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