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一句“跟从前一样”彻底赶跑了夏焉残存的睡意,他脑中一个激灵,陡然发现,离京两年一朝归来,程熙深沉了,看似潇洒地忘记了曾经,实际却记得一清二楚。

&ep;&ep;所以,还是要报仇?!

&ep;&ep;夏焉顿时如临大敌,盘膝坐在床上,被子当头罩下,双手拢着,眨眼思索片刻,决定敌不动我不动,先顾左右而言他——

&ep;&ep;“前日晚间,你怎知道我在湖水木廊?”

&ep;&ep;程熙开始挪动屏风和暖榻,道:“你要躲我,又要躲侍卫,结合宫中的殿阁布局、焰火盛会的会场所在以及侍卫轮班的情况,不难猜出。”

&ep;&ep;夏焉一惊,被子掀开一点,“你怎知道我要躲你?!”

&ep;&ep;程熙摆好暖榻,开始铺被褥,抬头看夏焉,“我又不傻。”

&ep;&ep;夏焉:“……”

&ep;&ep;“由此亦可见宫中防卫仍有疏漏,我已告知爹爹,想必爹爹也呈给陛下了。”程熙自顾自道。

&ep;&ep;不愧是程大公子。夏焉在心中默默为他竖起大拇指。

&ep;&ep;“唔。”夏焉缩在被子里的脚趾动了动,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大前日是景相寿辰。”

&ep;&ep;程熙拉平被褥,舒了口气,明知故问地看了他一眼,夏焉接着说:“我有派小方去送贺礼。”

&ep;&ep;程熙来到窗边,抱臂倚墙而立,身姿修长,十分好看,“龙井香?帮爹爹整理礼单时看到了。”

&ep;&ep;“居然没有被扔掉?!”夏焉顿时开心起来。

&ep;&ep;景澜清妙潇洒,才华极高,是当世罕见的人物,夏焉极崇拜他,能管他喊上半年爹爹,只觉得无比幸运。然而他最终却阴差阳错地骗了景澜,更骗了他的宝贝儿子。他耻于出现在景澜面前,所以不去朝会、不去由景澜教授的皇子学堂,这次送礼亦纠结许久。

&ep;&ep;程熙不以为然,抱臂道:“爹爹岂是那种人。”

&ep;&ep;夏焉一愣,恍然大悟拼命点头,“嗯嗯!就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ep;&ep;程熙定定地瞧他,渐渐走了神,接着眸色一闪,转身向外行去,“快些起床!干正事了!”

&ep;&ep;声音微冷。

&ep;&ep;生气了?

&ep;&ep;按理说,程大公子这般君子风度,让他生气相当难,但自己偏偏就有这个本领,而且是让他生天大的气。

&ep;&ep;夏焉苦下脸,双脚在被中对着碰了碰。

&ep;&ep;三年零五个月又十一日前,夏焉十七岁,尚且名为谭嫣,是已经致仕的前任左丞相谭瑛府上的孙小姐。

&ep;&ep;小时候,他的心中并无男女之别,穿什么衣裳梳什么发式都无所谓;稍微长大一点,他识了字,懵懵懂懂地明白了一些事,便开始奇怪:自己明明是男孩,为什么要打扮成女孩子的模样呢?

&ep;&ep;他去问爷爷谭瑛,爷爷说曾有道士批命,要把他当女孩儿养方能平安顺遂且不克家人,他点头信了;及至再大一些,明白了更多事的时候,他无论如何不能再信:他是谭府的孙小姐,却一直如囚徒般住在偏僻封闭的小院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人亲近他,没人对他好,除了爷爷。

&ep;&ep;坚持索要答案,可爷爷始终是那番说辞,问急了便愤然甩袖,撂下一句“你若不顾自己和家人死活,便恢复男儿身吧”。

&ep;&ep;他只好将茫然疑惑一一吞下,继续囿于小院,按爷爷的意思,做个温和沉静的姑娘,只是有点后悔读书。

&ep;&ep;他没学过正经书,读的大多是话本传奇,但正因为是话本传奇,大到天地家国小到鸡毛蒜皮,他看到了一个广阔的世间,看到了无数多彩的人物,越是读,就越是希望自己也能成为书中说的才高八斗诗书风流的君子,或是仗剑江湖意气飞扬的侠客,若能结识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路谈笑对饮惺惺相惜,那就更好了。

&ep;&ep;翻开书,他堕入美梦,合上书,置身装点精致的闺房,看着镜中斜插步摇、眉如柳叶的面孔,美梦轰然破碎,漆黑的大网铺天盖地而来,他被紧紧禁锢其中,仿佛一生也无法挣脱。

&ep;&ep;终于,在那个暮春谷雨,日暖花开的日子,他彻底绝望,崩溃地大哭一场后逃离小院,平生首次翻墙,首次顶着如火焰狂跳的心走上喧嚣熙攘的京城大街,贪婪地望着这天地间热闹的一切,连小童哭闹声、车轮喑哑声都觉得无比顺耳。

&ep;&ep;穿着漂亮的青年男女三三两两簇拥着走向晴溪河,他跟着人群,在白石桥头上用随身的玉佩换了花船上的一个席位,忐忑不安地上船、游湖,吹暖风、望波光,听耳边欢声笑语,瞧两岸绿柳飘絮春花齐放,心口劫后余生般震动。

&ep;&ep;立在船头,鹅黄纱裙与斜髻下垂落的发丝在春风中轻飘,不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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