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衣冠冢,大家的清白终得见天日。

在朱老神医赶往长安来为晏倾治病之前,晏倾与徐清圆便是来挑选碑陵地址的。

当夜小雨淅沥,晏倾身体不太好,许是因为那些药与他根子差的缘故,小小一场风雨就让他得了风寒,并且一直不见好。晏倾坚定地将徐清圆赶去另一屋,与她分榻而睡,好不将病染给她。

徐清圆独睡一榻,却并没有睡得不好。

她做了一个很好的梦。

梦中回到少年时,当是十三岁的她与爹一同在门楹前踩着梯子贴春联。这时落雪,父女二人不停地搓手,雪覆满发。

梦中少女娇嗔:“这是你写的字,我不要,我要挂我写的字。”

梦中徐固没有日后那样沉默寡言,不像日后与她隐居时那样总是和她发生争执,梦中这个徐固,还是她那宠爱她宠爱得没有底线的爹爹。这位爹爹清儒风雅,是世间第一才子。

他笑着和女儿说:“那就一边挂我的字,一边挂你的字,等你娘回来了,让她认是谁写的,好不好?”

梦里的小露珠儿便笑染眉目:“那她一定认不出来。她好笨。”

徐固莞尔。

风雪中,父女二人用同样的角度仰起头,一起看他们写好的春联:百年佳偶人争羡,双修福慧神仙眷。

他被小露珠儿扶着梯子,被抓着手。父女二人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猛烈的马蹄声从远而近。

那铁马冰河穿过银河越过岁月,由远而近,马上的卫清无远远挥手,高呼:

“徐固!露珠儿——”

笑吟吟的十三岁少女扭过脸,目中清亮,看着雾破,看着娘亲回来,看娘亲跳下马,向等候在雪中的父女二人飞奔:

“露珠儿——”

“露珠儿。”

轻柔的唤声,来自梦外。

温和的不紧不慢的声音,来自晏倾。

徐清圆听到晏倾的声音,一个激灵抱着被褥坐起。一头乱发下,女郎酣睡得唇瓣鲜红眸子水润,迷惘地看着坐在她榻边的年轻郎君。

她一把抓住晏倾的手。

至今心惊肉跳,每每看到他好端端地坐在自己身边,总是担心这是一场梦。

晏倾十分清楚她的心思。

她抓住他的手,他也不挣,即使她指甲抓痛了他,他心中也只在想该给她剪指甲了。晏倾对徐清圆一向和气:“别怕,我还活着。”

徐清圆探手摸他额头,沮丧:“……你烧得更厉害了。”

晏倾莞尔。

徐清圆微怒:“笑什么!”

晏倾:“如今已经很好了。”

徐清圆要反驳他的不求上进,就听晏倾告诉她:“对了,朱老神医来长安了。”

徐清圆睁大眼眸。

晏倾微笑,告诉她一个她更喜欢的消息:“你娘接你爹回长安,会与朱老神医一同回来。他们应该一个时辰后就能到了。”

徐清圆说不出话,一下子扑入他怀中。

她的激动快乐,让他弯眸:“这么开心”

徐清圆从他怀中仰起面,水眸染雾:“我总怕再也见不到爹。我一直做好了那次就是永诀的准备……清雨哥哥,谢谢你,谢谢你真的帮我将我爹娘带回来了。”

她情不自禁,在他脸上轻轻亲了好几下。

她亲他一下,他便忍不住笑一下,心也如云一样,被她软乎而难禁的亲昵触动得愈发柔软。他揽臂搂住她,让她不要乱动了:“起来洗漱吧。”

徐清圆这才想起来:“你叫我起床,是为了见我爹娘?”

晏倾:“嗯?”

徐清圆当即佯怒:“那你不早早说,你气死我了。”

夫妻二人一通忙碌不多说,他们并未急匆匆赶往长安去见故人,而是故人驱车,来樊川见他们。

乐游原下,晏倾与徐清圆站在碑林中,看到青草迎风,柳絮飘飞,雾茫茫的春日后,一辆马车悠缓停下。卫清无先从马车内钻出跳下,然后十分小心地回头,将一个披着厚氅的中年男人扶出马车。

隔着一个小丘与密密麻麻的碑林,他们对视着——

“爹,娘!”

徐清圆提裙奔跑向徐固,泪眼濛濛之时,她想着:晏倾说得对。这是多么好的一切。

人生是条不能回头的河,我们是蒙着眼睛过河的不归客。

长途漫漫,半生颠沛,回首故人千里远。漂流四海的客人们,终于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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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多么好的一生。

九月科举重开,女科重开。

卫清无与养好身子的徐固废了那纸和离书。

只到十一月,徐清圆便有了官身,官从小做,她先要去当一从七品的小小主簿,隶属于大理寺,正是张文升官前所当过的官。暮明姝私下告诉徐清圆,是晏倾向朝廷要走了她,说大理寺缺人。

徐固想一想:“有朱有惊在,应该没什么。朱有惊从小陪着他给他看病,对他有经验。他的呆病好了后……整个人心情好了很多,不总是一个人待着,病也好了很多。

徐清圆的手指,轻轻点在他额上。他闭着眼,听到徐清圆温婉清流一样承载着无限力量的声音:

徐清圆跟着上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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