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主人已经双手扶住姬瑶,细细看着她。

姬瑶几乎跌倒在地,虽然瞧不清面孔,但这声音没错,正是生死不明的宋家表兄十一郎。

“阿兄”,姬瑶语带哽咽,她想起什么,握住宋十一郎的手臂问道:“阿兄怎么能进来?殿外守着阿绣她们,这院里还有镇国公府的人,万一让人瞧见了你,可如何是好。”

久别重逢,宋十一郎犹未回过神,他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位血亲,姬瑶便是其中之一,经逢劫难后还能看到故人,心潮澎湃无法言语。

“她们都睡下了,不会觉察到来我们来过。”窗边的少年开腔说话,可能正是在换声期,噪音沙哑如夜枭,他手下把玩着姬瑶的匕首,一边凝神注意院外的动静,露出半边侧颜,依稀可见极挺的鼻梁。

“阿兄,这位是……”凭着直觉,姬瑶猜测宋十一郎领来的人,和他关系非同一般。

“七郎,于我救命之恩。”宋十一郎言简意骇,只字不担这位七郎的身世和背景,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出自一片好意,有的事不必叫阿瑶知道,免得她担惊受怕。

姬瑶松开表兄,整理衣襟对着那少年跪地称谢,“多谢七郎的救命之恩,阿瑶无以回报,惟一点虚礼,望莫见怪。”

七郎不避不躲受下这一拜,满不在乎道:“举手之劳,不算什么功劳。”说完清了清噪子,他的声音实在是太难听,自己都听不过去。

他看见那少女起来时眼睛异常明亮,他刚才进殿时,她脸上还挂着泪痕,亏得十一郎吹嘘自己的表妹坚强如丈夫,还不是遇事哭鼻子,七郎摸向脖子,就是这个爱哭的小女郎差点割破他的喉咙。

姬瑶一点三脚猫的功夫倒没让七郎慌手慌脚,只不过他听说是位深居闺中的小女郎,未必有点轻视,这才在第一个照面受制于姬瑶。

她其实也没有那么弱,七郎嘀咕一声半掩窗棂,躲在木格后面看向院中,耳中听见那对兄妹叙旧,无聊间少年心性顽意大发,拿着匕首对准月光又反射到屋内。

一束银华照到姬瑶坐的位置,她白皙的脸颊上挂着泪痕,杏眼饱含水汽像是会说话,额头上几缕碎发贴在一起,红嘟嘟的嘴唇一张一翕,小巧的鼻子,美目顾盼,望而生怜,光坐在那里不说话也比画上的美人图好看万分。

七郎一时看得呆了,心道走南窜北几十省头回见这么水灵的小女郎,怪不听总听帮里的同伙说大家女如何,夸得如九天仙女,百闻不如一见。

“阿兄,你还好罢?”姬瑶没问表兄在哪里讨生活,因为她知道问了,表兄未必会说。

正如前些年表兄喜爱游学,一年到头见不上两面,回回写信给姬瑶是说他在外面轶事趣闻,民风淳厚、风致如画、江山多情愿与小阿瑶同赏。

可等人回来,晒得黑不溜秋,倒在房里睡上三天三夜也不醒,好不容易等睡醒了,挨祖父几板子家法,给姬瑶和几个姐妹扔下若干新奇的民间小顽意,人又撒丫子溜出京城,等下回见面还是如此。

“苟且偷生活着,上天饶我一命必有原因,我受着就是。”宋十一郎难得有这么沧桑的时刻,他本是宋家最不成器的一位儿郎,自小厌恶诗书文章,更不喜欢官场应酬,总说洛阳城臭不可闻,怎及山野乡间芳香四溢,喜爱游走河山之间,立志写出一遍前无古人的山水志。

恰恰是他这点劣性救了自己,京中生变时他在湘西山林拜访传说中的隐者,困在如鬼障般的林子整整两个多月,等脱身后想起来下山给家中送封平安信,哪料大小城门张贴着他的画像,有捉到者赏金五十两。

“不赖,我这颗头颅还值五十金。”宋十一郎笑说,他没对姬瑶说起,自己如今的身价可不止这个数,最起码要翻上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