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晗宫人走香散,明嬷嬷招手示意宫婢重新进殿,见太后轻靠在短榻上,眉宇似有疲色,不由轻声上前,手覆在太后头两侧,轻轻揉着。

“娘娘,是否再去点一炉?”

太后轻摆了摆手:“罢了,皇上不喜,那便如他所愿。”

明嬷嬷眼神微动:“娘娘何苦为难,老奴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少年心性,那宋小将军又是风神俊朗、百家难求的人物,朝夕相对难免生情,然如今千里之遥,纵是再情长,家国所迫,哪当得长久?”

太后微闭着眼,感受着头侧柔韧不失力道的按摩,眉眼渐渐舒展:“你如何也学那些个耳长嘴碎的一般,听说些无稽之谈。”

“娘娘恕罪,但昨日陛下那般对身边影卫,老奴瞧着,倒不像是逢场作戏。”

“哦?”

“这影卫容貌平凡无奇,但约么是当初陛下选的时候就有意让其做影,护宋琦小将军,因此长久模仿下来,如今看那身姿背影,倒是模了个十成十。”

倒没有人怀疑影七与宋琦的关联,潢口一战,宋琦南楚皇室遗孤的身份之所以骤然爆出,事前毫无预兆,便是南楚皇室一族,传说有子嗣在弱冠之时左脸处会突然出现龙纹,以示皇族血脉。

宋琦正值弱冠,当时战场之上,脸上的龙纹骤然显现,蓦然被南楚将军看到,这才出了事。

而龙纹一旦出现,则伴随终身,无法被外力所消,此后莫不被奉为龙之血脉,于万民敬仰。

这也是南楚坚决要换回宋琦的另一原因。

明嬷嬷想起清早她特意转道准提宫外看到的影七,在心中摇了摇头,纵然背影神似,但那张无甚姿色的脸,同宋琦差远了。

但她还是安慰太后:“远水莫及近渴,如今陛下身边有这么一个替子在,倒是恰到好处。”

太后不喜皇上,因此对于皇上喜好男风一事并无过多干涉,甚至如果不是那宋琦于朝堂之上太过锋芒,当初便是默许了两人一事也说不准。

“住口。”太后低喝,语气却无甚怒气:“看来本宫这里□□逸了些,养得你们一个个连帝王天子、外朝政事也敢议论。”

明嬷嬷连忙退身,告罪求饶。

太后摆手:“退下吧,本宫歇了。”

“是。”

满室清冷,徒留太后望着那飘缈香烟出神,当年那个一眼便能看透的稚子,终是羽翼丰满,连心思都叫人猜不透了。

拿了任职腰牌,影七又去准提宫主管处领了任职文书。影卫营与准提宫自成体系,主管也是退下的内廷卫,负责内廷卫各事宜以及准提宫中未升为影卫的准卫各事宜。

内廷六卫因常来准提宫帮助训练那些准卫,因此与其交好,影一打了招呼,影七过去轻易便领了文书,一分礼银都没给。

但若真要他给,除了戴在脖子上的那枚玉佩,他也拿不出一分银钱来。

翻开任职文书,一眼便扫到了其中的月俸,足有百两,影七对银钱没甚观念,觉得还不错,松了口气。

那日丢了影六的薄册,听说那个卖的很贵,还限量售卖,他便一直记在心上,想还了影六,只是苦于身无分文,才不得不将想法搁浅。

看影六当日生无可恋模样,应当是极为爱慕此书,他虽难以理解,但也决定待往后有了月俸,他还是亲自跑一趟,去给对方买上几册赔罪。

然再仔细看,发现竟无人与自己轮值,一月之内,只有区区一天假可放。他记得内廷六卫是三天一休,有事还可以请假的。

影七抿了抿唇。

清瘦长脸的管事见他站在那里出神,不由问:“有何问题?”

影七摇头。

那管事提前收了影一影六两份礼钱,虽然不知道一向清减的影一和财迷的影六怎么肯为了一个外人这么舍得,但看在钱的份上,他对影七格外有好感。

这时候见他不说话,便自作主张凑了上去看他的任职文书,这东西未打开前他们管事是不知道的,毕竟影卫是皇上亲卫,去哪里他们说了不算。

他看了一眼,奇道:“你这怎么没一天假的?”

又仔细看了一眼,终于从角落里瞄见了一行小字:“哦,月末可有一天。”

这话说出就见影七的脸色不好了,他连忙打哈哈,探头看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道:“莫慌莫慌,虽然最近皇上去雨霖殿的次数多了点,但也就是白日里去坐坐,晚上还是回皇极殿宿着的,”他挤了挤眼睛,“你这位子清闲,比影六他们晚上还要轮值好多了。”

影七秒懂他言下之意,心里却有些不认同,军令如山,怎么能这样儿戏?在其位,自然要坚守岗位,尽职尽责。

但他也没说什么,谢过对方后便走了。

待影七走了,那管事才摸着下巴琢磨,皇上莫不是真看上了这位?怎么月俸不要钱似的给?一百两,相当于正五品官员的俸禄了,就算随侍雨霖殿,可一个连虚衔都不靠挂的内廷卫,他也不该啊!

今日无朝,去太后那里请了安回来,离行瑾没再像往常一样去明心殿批阅奏折,他犹豫了一下,往雨霖殿走去。

见身后内侍李公公及众内侍亦步亦趋,不耐道:“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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