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尘是被尿憋醒的,早上六点多,天还黑着。

天黑着,但房间里开着一盏落地台灯,睁眼时不至于让他陷入一片死寂和黑暗。

陈白尘是懵的,他头痛欲裂之余还受困于持续发烧的身体,一针没打完的吊瓶显然并不能让他的重感冒好起来。

但现在最需要面对的问题并不是他的身体状况,而是他为什么会在酒店里?

“你谁?”陈白尘从柔软的大床上下来,用脚尖踢了踢坐在沙发上打瞌睡的人。

这人穿着西裤跟衬衫,看起来像是个卖保险的或者房屋中介。

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了的赵越睁开眼,看见那个邋遢的醉汉正一脸严肃地站在自己面前。

“哎,你醒了啊。”赵越站了起来,“你好你好,有什么需要的?我给您叫个外卖还是买点儿喝的?”

看着对方伸过来的手,陈白尘后退了半步。

“等一下。”他抬手,手指抵住赵越的肩膀,“你什么人?我为什么在这儿?”

赵越笑了:“管总您认识吧?管逍。”

“……不认识。”

他真的不认识。

看脸能认得,但这名字,没听过。

赵越尴尬了一下,心说原来老板真的是在做慈善。

“那……好吧。”赵越说,“就是您在路边喝多了,睡过去了,我们老板怕你在雪地里冻……坏了,就让我带你来这儿休息了。”

陈白尘皱着眉疑惑地看他。

“你们老板认识我?”

“可能,”赵越想了想,“也可能不认识。”

“那他帮我干嘛?”

“人好吧,”赵越说,“你知道的,成功人士都喜欢做慈善,他应该也是为了积德吧。”

陈白尘这人从来都不会不明不白占别人便宜,他摸摸口袋说:“多少钱?”

“嗨,不用,我们公司跟这家酒店有长期合作的,到时候财务一起结账。”

陈白尘想说不行,他不想欠别人的,但是尿急,他摆摆手:“等会儿说。”

陈白尘冲进了洗手间,放水去了。

赵越站在那儿,琢磨了一下,决定给老板发个消息。

但早上六点,他老板根本不理他。

陈白尘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又问多少钱,赵越说什么都不告诉他,陈白尘无奈,拿着东西下楼了。

他记住了房间号,直接到前台去退房。

不退不知道,一退吓了陈白尘一跳,一晚上一千二。

陈白尘皱着眉说:“你们这床是金子做的?埃及法老睡过?”

他说完,见前台的姑娘一脸尴尬,自知失言,无奈地认命,付了钱。

从酒店出去的时候,外面又开始下雪。

陈白尘双手插兜,站在门口发了会儿呆,保安过来问他要不要帮忙叫车。

“不用。”陈白尘慢慢悠悠地往外走。

他发着烧,雪落在头顶、鼻尖、嘴唇,风灌进领口跟心里,倒是蛮舒服。

他在十字路口仰头看着陌生的路标看了好久。

他突然觉得很有趣,自己生长的城市却隐藏着从未听说过的地方,陌生到他甚至怀疑自己其实是个不受欢迎的外来客。

朝南朝北。

往前往后。

这个时间,路上车辆不多,偶尔过去一辆也因为下雪开得缓慢。

陈白尘索性不想了,进了路边的便利店,买了一罐啤酒,在便利店靠窗的桌椅边坐下,一边喝酒一边等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