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一点风险,我留在狱中,由你们去找,那我就不会有逃跑的机会啦。”

“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巡视员不耐烦地说道。

“您也没回答我的呀,”神甫提高了嗓门,“您和不肯相信我的所有疯子,都应当受到惩罚。您不接受我的金子,我就留着给自己。您不肯给我自由,上帝会给我的。你们走吧!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于是神甫扔下他的床单,又坐回到了老地方,继续进行他的演算去了。

“他在那儿干什么?”

“在计算他的宝藏呢。”典狱长回答说。

法里亚以极其轻蔑的一瞥回敬了这句讽刺他的话。

他们走了出去,狱卒在他们身后把门又锁上了。

“他也许曾经拥有过财宝。”巡视员边上楼边说。

“也许他是梦想拥有过财宝,结果醒来后就疯了。”典狱长应声道。

“是的,”巡视员说,“假如他有钱,他就不会到这儿来了。”这句话坦白道出了当时的**情形。

法里亚神甫的冒险尝试,就此宣告结束。他仍为囚犯。而且在这次视察之后,这个令人逗乐的疯子的名气更大了。

假如神甫遭到的是那些热衷于寻找宝藏的人,那些认为天下没有办不到之事的狂想者,如卡利古拉卡利古拉:罗马皇帝,公元37—41年在位,即位后不久患了一场重病,痛愈后行为失常,变得十分残暴。或尼禄尼禄:罗马皇帝,公元54年继承皇帝位,头几年施行仁政,59年他下令处死自己的母亲,62年又下令处死妻子,暴露出凶残的本性。,则他们就会答应这个可怜的人,允许他以他的财富来换取他迫切祈求得到的自由和空气。但近代的国王,他们生活的天地是这样狭窄,已不再有勇气狂想了。从前,国王都相信他们是天神的儿子,或至少如此自以为是,而且多少还带着点他们父亲天神的风度。而现在,云层后面的变幻虽尚无法控制,但国王却已都自视为常人了。所以说,**政府绝不容许将牢狱和酷刑的惨相公之于众,而在大堂审问,严刑拷打,被折磨得血肉模糊的人犯,也绝不能在公众场合重新露面。同样,疯子经受精神折磨之后,在地牢的泥淖中长出的这种痈疽(yongju),也总是掩盖在原发的地点,即使出来,也是把人送到与世隔绝的阴森的疯人院,而行刑疲惫的狱卒所送去的,只是丧失人形的一具躯骸,医生已无从辨认其思想了。

巡视员实践了他对唐泰斯的诺言。他检查了档案,找到了下面这张关于他的记录:

爱德蒙·唐泰斯波拿巴分子,曾负责协助逆贼

自厄尔巴岛归来

应严加看守,小心戒备

这条记录的笔迹和其他的不同,证明是在他入狱以后附加的。巡视员面对眼前记录上这个无法抗争的罪名,只得批上一句:

“已阅,无需复议。”

可以说,这次巡查倒使唐泰斯大为振奋;自他入狱以来,他已忘记了计算日期。但巡视员给了他一个新的日期,他没有忘记。他用一块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石灰在墙上写道,“一八一六年七月三十日”,从那时起,他每天划上一道线,使自己对时间心中有个数。

日子一天天,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地过去了,一个月一个月地过去了。唐泰斯始终在期待着。一开始,他把自己被释放的时间定为半个月。看来巡视员对他的事情还有一些兴趣,即使不急着去办,那么有十五天也足够了。十五天过去了,他心想,在巡视员回巴黎之前就去办理他的事近乎荒唐,只有等他巡视完之后才会回到巴黎,而他的巡视时间可能要持续一两个月;于是他定下了三个月的期限,而不再是十五天。三个月也过去了,他又产生了新的想法,推迟到六个月,六个月又过去了,他一个期限接着一个期限,一下子等了十个半月。在这十个月之中,监狱里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他也没有得到任何可以慰藉的消息。他问狱卒,后者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唐泰斯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神志了,他想他记忆中的这件事恐怕只是大脑里的一种错觉,那位出现在他牢房里的抚慰天使是插着梦的翅膀下凡到他的牢房里来的。

一年以后,典狱长调任,去汉姆堡要塞任领导职务,并带走了几个下属,看管唐泰斯的狱卒也在其中。新典狱长到任了。他认为记犯人的名字实在太麻烦了,干脆把他们编号。这座狱堡一共有五十间牢房,犯人们就按他们的房间号码来命名。因此,不幸的青年已不再叫爱德蒙·唐泰斯了,而成了“三十四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