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他曾经与别的女子缠绵悱恻,并育有她没有的儿子。有对比,方知曾经的柳擎南有多可贵!可越是对比,她便越是遗憾,越是不甘!

或许她是个极端自私的人,自私到不允许她的夫君有哪怕不得已的半点污淖。每一回的争吵,她都会下意识地想到,若是柳擎南,若是她曾经的夫君柳擎南,绝不会因为别的女子而与她争吵,愈是有这种想法,夫妻二人关系便愈僵,直至最后的不可挽回。

她怨他曾娶亲生子的同时,又怎不想想自己亦曾嫁人为妻!

文馨长公主脸上苦涩更浓,或许正如当年高淑容骂她的那般,她只是一味沉迷过去,并不在意身边人的付出,她永远活在回忆里,永远认不清现实,永远不肯承认物是人非、事过境迁。她回忆里的主角,早已离她远去,可她却依然固执地守在里头,不肯回头看看站在身后的人。

当年她对柳擎南如此,如今待江宗鹏依然如此!

江宗鹏见她脸上一片绝望之感,心中有几分把握不住,儿子的劝说仿佛仍在耳边,可他却突然胆怯起来,万一她仍然是只念着柳擎南,不肯再接受他……

“……这些年,终是我对不住你。”许久许久,他才听到她呜咽着的声音,诧异地瞪大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这等话竟然会从她的口中说出。

“沛儿是个懂事的孩子,待敏敏极好,便是待我,也是恭敬有礼,能将儿子教导得这般懂事宽容,可见她是位不可多得的贤良女子,比之我,不知远胜多少倍……”对方接下来的话更让他震惊不已。成婚至今,还是头一回,他从她口中听到对儿子的生母,他曾经的‘妻子’的肯定。

他心中更为不安起来,她说这些话是何用意,是打算彻底放弃他了吗?

“不,公主,我并、并不……”他急急分辨。

文馨长公主轻轻摇头,柔嬾白皙的纤手掩在他唇上,“你不必说,我明白,这些年是我看不懂……”

她心酸难耐地别过头,将泪意压回去,这才哽音道,“我只怪你曾经与别的女子好,可却不会想自己,自己也并不是……”

“我不介意的,我从来不曾介意过这点!”江宗鹏急忙道。他不介意,真的不介意,她是那么高贵,那么美好,是他没有福份,这才错过她这么多年,他只恨天意弄人,若是当年他们顺利成婚,那如今便会是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又岂是如今这般。

一滴眼泪滑落下来,她却顾不得擦拭,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良久,才呜咽着道,“这些年你不在府里,我、我很害怕,这么大的府邸只得我一人,你不在、沛儿不在,连敏敏也不在,你们都离我而去……虽然那均是我咎由自取,可、可我却仍是害怕。”她将泪水逼回去,继续道,“我今日在城外遇到了柳擎南一家,看到他们夫妻恩爱……”

江宗鹏苦涩地笑笑,他自然知道,知道她定定地目送着柳家夫妇离去,因为那时,他便在她身后不远处,可她从头到尾都不曾回过身来,看看他哪怕一眼,他其实一直都在,在等着她转过身来,不只今日,还有四年。

“他们那般恩爱,便是隔着那么远,我仍然感觉得到那两人的心意相通……宗鹏,曾经迷失过的我,你还要么?”

她累了,很累很累。四年了,四年来的每个日夜,她望着寂静无声的府邸,那么大、那么空、那么静,仿佛一潭死水,激不起半分涟漪。她的夫君不要她了,她的女儿不要她了,为了那个心中已经不再有她的人,她失去了夫君,失去了女儿……

江宗鹏倏地睁大眼睛,眼中盛满了不可置信。

“你、你说什么?”他抖着唇喃喃地道,是那样吗?是他所想的那样吗?

“我曾经做过许多错事,伤害了身边至亲的人,让他们伤心、失望、难过,我知道这样的话很厚颜无耻,可是,我仍是想问一句,‘这样的我,你还要么?’”文馨长公主定定地望着他,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执着,她想有个人,能陪着她度过漫长的岁月,平平淡淡,相互体谅,彼此照顾。

高大的男子一下便红了眼眶,努力保持着平静,可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的内心,“……要,要的!”

“少年夫妻老来伴,既放不下,何不放手争取一次?赢了,你后半生也能多几分内心的从容;输了,不过继续如今一人的生活,你为何反而踌躇呢?”儿子江沛的劝导在他脑海中回响,他张开双臂,将泣不成声的妻子拥入怀中,是啊,他这一生都是顺从,顺从命运的安排,为何不主动争取一次,本就身无一物,输了又何妨!

同启十七年的春天,锦城知州府迎来了大商国的五长公主殿下及驸马,知州夫人永宁县主的亲生父母。

永宁县主愣愣地望着并肩而立,含笑地望着自己的父母,眼睛一下便红了,许久,才扬起犹带着泪珠的笑容,冲着正手拉手走进来的一双儿女道,“泽儿、欢儿,快来拜见外祖父与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