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南侯又在安州停留了三日,便启程回京城而去。随行多了一辆马车,一高一矮两个陌生青年。

相田彦一虽然连诓带骗“完美地”完成了越野宏明交代的所有任务,却不得不一路如落了水的鹌鹑般可怜巴巴缩在马车角落里,程不敢和他的“仙道师叔”对视一眼,恨不得化身成空气。

我发誓师叔他真的想杀了我他一定会杀了我的呜呜呜呜呜呜呜!!!

虽然如果让时光倒流的话,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骗仙道;但有一件事,他自觉比较后悔。

当日那个红头发的名叫樱木花道的小混混想要死乞白赖跟着他们一起去鄄城的时候,他应该想办法让仙道同意的。那家伙虽然看起来咋咋呼呼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此时此刻如果马车里坐的是三个人,要比两个人好太多!

而在彦一看来“杀气不能自抑”的仙道彰,此刻却并不是在和相田彦一置气;凡事有因才有果,相田彦一是骗了他,但更关键的是让相田彦一不惜欺骗乃至搭上性命也要完成的事情——

越野宏明想要他回去。

因此他一路上虽然回想了很多事情,不过真的是偏偏恰好,还没顾得上去想一个骗子。

马车晃晃悠悠,从门帘摇动的缝隙中看出去,是湘南侯车驾的后壁。湘南侯这名头听着应该不缺钱,但却瞧着朴素的很。车驾也没什么精巧的装饰,只比仙道他们的宽敞点。一路上吃住行也很是低调,绕过了所有繁华的城镇。仙道跟在侯爷的随扈之后,几天来基本只瞧着流川枫的侧脸,或者后脑勺。

但这些侧脸和后脑勺,终于和记忆中的那个小团子重合了。

因为他们看起来一样安静;而那安静,很像孤独。

较之今日,记忆里的流川枫还没有如此锐利澄澈的视线,没有如此高挑挺拔的身姿,没有如此嘈杂繁多的随从。他瞧着软软糯糯,说话还带着点孩童的小奶音,在陵南阁后山的山风中一个人站着。带着蓬松毛领的狐裘裹着他小弱的身板,远远看就是个雪团子。本来正是小孩子瞧新鲜喜欢各种玩闹的年纪,他却能在后山一连坐上三个时辰,去想那些当时他想不明白,仙道也想不明白的问题。

到了今日,仙道也不太能完想清楚那些问题。不知道流川枫,最后有没有想清楚。

湘南侯回到京城是七天后的事情。仙道和彦一被直接带到了侯府住下。相田彦一这一路上被折腾到神经衰弱,连续多月处于惊惧忧思状态,中了一身毒,又兼来来回回的旅途疲累,终于真的病倒了。宫城将军带了侯府里的医官过来,又安排了一个照看的仆妇,便到了掌灯时分。

临走前,他对仙道说:

“侯爷请你过去,一起用饭。”

仙道愣了一瞬:“他还没有吃饭吗?”

这话听着莫名显出些亲近之意,宫城不由看了他一眼。他个头并不高,但那一眼却很有威势,让仙道也愣了。

咦?说错话了?

不过宫城很快越过他先走了出去:

“走吧,别让侯爷等。”

流川枫确实还顾不上吃饭。面前的书案上垒着厚厚一叠卷宗。其中有几份封面还是明黄色的——那是从宫里誊抄出来的奏折。书房里进来了人,他并未在意;仆从也没有出声,似乎是习惯了,只示意仙道坐在旁边待客的椅子上,便悄悄退了出去。

房间里,一时间变得很安静,一人书写,一人干坐。

仙道瞧着那一堆规模可观的文书,有点泄气,不由下意识地揉了揉肚子——

照这个样子看,估计吃饭还早呢。早知道来之前,先讨一口饼也行啊。

随着这念头,他顺手抽出了腰间的挠痒耙。似乎只是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白光从流川枫袖口倏忽闪现,直直冲向仙道咽喉;仙道几乎傻了,只听金石撞击般铮然一声,是手中挠痒耙下意识架住了那白光。

与此同时,流川枫面前两盏烛台火光一闪,房中顿时更加炽亮起来。

指向喉间的软剑兀自微微颤着,仙道喉头滚动,几乎提不起笑来。他勉力看向微微眯细眼睛盯着自己的流川枫,轻轻晃了晃挠痒耙:

“我只是……想帮你把灯调亮点。”

流川枫看着仙道,又顺着仙道眼神的示意看了眼那破破烂烂的挠痒耙。

他右手还握着毛笔,左腕微动,也不知什么机理,那软剑瞬间便隐没在他衣袖中。仙道也悻悻收回了挠痒耙,看着流川重新低头动笔,不知怎的,心中有些难过。

不过他也没能顾得上难过太久,湘南侯写完了手边的一句话,便搁了笔。

“先吃饭。”

他说。

湘南侯的晚饭和他的行装一样简单,饭菜瞧着很精致,却也不过四菜一汤。在第一盘菜搁在桌上的瞬间,仙道的肚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叫唤了起来,湘南侯想来还是能体恤人的,也没再啰里吧嗦地客套,率先开吃。

仙道彰见状,便也不客气,开心抄起了筷子。

不过,他在一心一意吃饭,湘南侯却不是。流川枫虽然也在动筷子,眼角余光却一直钉在“方外高人”、“陵南阁阁主”那只执筷的手上,神思飞回到了多年以前。

他小时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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