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大宅和暮王府一样,位于千暮城的内城。有别于内城东边儿的官宦宅府,内城的西边儿都是些世家大族或是名门望族的府院。

王家自二百年前就已形成世家之势,留存至今,虽有颓败之势,底子依旧丰厚。王家大宅,一眼青瓦高墙,再品假山园景,长廊九转,细察处处看似平凡却都是低调中透着奢贵,就连宅子的墙面,都是混了黄金粉筑成,就着月光看去,整个宅院都是隐隐闪闪。

这几日,王家不再如以往的贵气冲天,府上下府宅内外,均是挂白披麻,就连王家家主王明阳和王家主母闵燕也不例外。王家嫡系二小姐王凝玉被人痛下杀手,惨死宫中,王明阳与闵燕算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王家大宅终日萦绕着凄凄之声,可终究是深府宅院,那一串串如珍珠般的眼泪,叫人难辨真假。

王家嫡系大小姐王凝香与亡者是同母的血亲姐妹,其性向来温婉,平日里不见其与王凝玉关系有多好,到底还是流了一身相同的血脉,这几日她是守在灵前哭的最伤心的一个。

“香儿,你去歇着吧。身子才有了起色,如今还未真正入夏,夜里头还是凉着,若伤了身子就不好了。”闵燕拍了拍王凝香的手背,王凝香的一滴清泪滑落脸颊,正落在了闵燕的手背上。温润的潮湿落进了闵燕的心里,让她心中好一顿酸涩。

王凝香含泪望着王凝玉的灵牌,掬一捧纸钱,丢进面前那盆子火中,火苗顿起,火舌吞噬着纸钱,鲜红照着王凝香的侧脸,垂垂倒影,让人辨不清楚。

王凝香脸背着闵燕,嘶哑着嗓子,道:“女儿还想再多陪妹妹一会儿,晚些再去回房。母亲日夜劳累,操心内外,还不忘宽慰父亲和哥哥,心累交瘁,当好好歇一歇了。”

王凝香昨夜也是决意要多守一刻,才肯回房。闵燕心知女儿脾性,也不再劝阻。被丫头半馋着起了身,准备回房,她身为一家主母,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宅子里头需要她操心的事情确实太多了,她今日更觉困乏了。

“那我就先回了,你也毋要过度伤心,伤了身子,亏的是你自己。”

"“母亲不必忧心。绿莲,记得给母亲备一份红枣血燕。”王凝香回身对着闵燕行了个礼,闵燕便离开了。

灵堂内只剩下她和她的贴身丫鬟冬白。灵堂外夜已深沉,几盏白纸灯笼透着悠悠的黄光,灯笼上苍劲有力的“奠”字,让人看了平白生寒。灵堂前布了白布白纸白花,桌上放了一个檀木灵牌在白烛的光下照的有些瘆人。灵堂靠后停着一口黑木大棺材,棺口大开,里头躺着的,正是王凝玉!

冬白见夫人走远,忙扶了自家小姐起身。王凝香抬眼向门外一看,方才还朦胧弱忍的眸子,一下子变得凌厉了起来。呵,自二妹死后,父亲和哥哥就未踏进过灵堂半步,就连母亲也只是担忧她的身子,生怕她进宫前身子再不好了。难道这个宅子里就没有人有一丝血肉情谊吗?旁的她不知道,可是二妹,十有八九是被王家的人,当作了谋害他人的牺牲品而已。

“小姐,咱们也回了吧。”冬白心疼小姐这般伤心辛苦,为小姐紧了紧披在身上的披风。

王凝香不理,一咬下唇,嘴里头顿时血香四溢。她转身径直走到棺材旁边,伸手就要去棺材里摸索什么。

冬白见状,目瞪口呆的惊呼道:“小姐不可!”王凝香回眸冷冷斥声一句,“不许叫,一会儿有你叫的时候。”

她并未和冬白说今夜的计划,只有不知情,才能演的像,不露任何破绽。

王凝香忽而握住了王凝玉已经僵硬了的手,往脸上蹭了蹭,冬白急急上前想要拉开,王凝香脸色却变了,腿脚一软,整个人几乎栽进了棺材里头。冬白使劲儿拉住,看见小姐几乎要昏迷,大声唤了“来人!”

“啧啧啧,王凝香也真豁的出去,竟然用死人的手蹭自己的脸。”

灵堂的屋顶,三道黑影悠闲的盘腿坐着,透着几个瓦洞,看着灵堂内的情景。方才出声的,正是林淼。

杜若心闻言恶狠狠的瞟了他一眼,王凝香若不是顾念着她二人的情谊,也不会去做如此骇人之事。不过王凝香对王明阳和闵燕定是心有仇恨,否则傻子才会为了毫无血缘关系的情谊,去帮外人打自家人的脸吧。

陆子风懒懒的撑着下巴看着,默不作声。

“快去把钱大夫找来,再去把夫人请来,快去!”冬白费劲儿的将王凝香拖到了灵堂靠外的几个蒲团上面,王凝香此刻仰面而躺。杜若心三人在房顶上正看的真切,王凝香一侧脸颊隐隐泛黑气,嘴唇已经乌紫,人还未失去意识,却已经开始浑身抽搐,欲作呕吐之势。

“你真把毒药给她了?”陆子风皱着眉头问道。

杜若心耸了耸肩,给了啊。此毒只是一味与夺魂散毒发之症相近的毒药,是陈大夫留给她的。她将此药给王凝香的时候,与她说的清楚,若是不愿犯险,可以依技来演,若是不放心演技,就用此毒。

此毒只是看着吓人,但是不会要人性命,中毒之人呕吐不止,抽搐不停。她早就将解药一并给了王凝香,所以她也不太担心,没人会傻到戏演完了还不赶紧收场子的。王凝香既然选择了服毒,便会有自己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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