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卢荃拄着拐,老神在在道:“不错。”

&ep;&ep;见御史仍有疑惑,他补充道:“怎么,我卢氏怜其孤弱,故而收养抚恤,有什么问题吗?”

&ep;&ep;堂上诸官议论纷纷,半晌那御史方才道:“这可是……欺君之罪,卢老您可想好了?”

&ep;&ep;卢荃冷哼一声:“什么欺君?她一介孤女家破人亡,我们卢氏给她吃给她穿,改个姓名归入我卢氏族谱,有什么问题?如何就是欺君了?”

&ep;&ep;范阳卢氏虽已多年不曾出过什么大官,但积威犹在,也不是轻易就能得罪的。

&ep;&ep;御史憋红了脸,好半天才继续道:“那她欺上瞒下,女扮男装这事儿也是卢氏授意的了?”

&ep;&ep;卢荃斜乜他一眼,好像在看一个傻子似的理直气壮道:“女扮男装不是很正常吗?你去街上随便一抓,现在女着男装蔚然成风,你们自己眼拙看不出来,如何就算是骗人了?”

&ep;&ep;“再说了,国法哪一条哪一律不许女郎进科场了?这位大人不妨找出来,何况那文书之上也未表明这点,科场验身更是未看,这应该——算是你们的疏忽吧?”

&ep;&ep;“要说论罪,老夫看这上上下下管这科考的官员都得论罪,一个个都没长眼睛,这才叫一个公平。”

&ep;&ep;老者耍起赖来,这满堂之上无一人敢接这话。

&ep;&ep;卢荃见状再接再厉道:“诸位这也是认同我所说的了?既是如此,还不快将我那无辜的孙儿放出来,你们还想无故将人关到什么时候?”

&ep;&ep;堂上无人有所动作。

&ep;&ep;卢荃继续威胁道:“若是诸位坚决不肯放人,就休怪我卢家不顾往日情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范阳卢氏,可还没到山穷水尽任人欺凌的时候!”

&ep;&ep;那御史闻言便退了回去,一声不吭,假装自己是个鹌鹑,坚决不再做这个出头鸟。

&ep;&ep;说到底此事不过是欺陆家满门被灭,陆秋白除却太后别无倚仗,朝臣们既倚靠太后掌控朝政,却又时刻忌惮着她的权利过大。

&ep;&ep;眼下对于陆秋白唯一的指控也随着卢氏的力证而不攻自破,伴随着舆情的一次次施压,三法司最终也不得不一致同意将人释放。

&ep;&ep;随着风波落幕,渠京的初雪也诧然而落。

&ep;&ep;沉重的铁锁打开,陆秋白袖着手随狱卒走出长长的甬道,压抑的黑暗留在身后,眼前是一片白茫茫。

&ep;&ep;她仰起头看向檐角飘落的雪花,纷飞婉转,干净如初。

&ep;&ep;大理寺狱的大门在身后闭合,大雪纷飞之下,一抹石青色的身影在不远处驻足等候。

&ep;&ep;伞面上已经积攒了约有寸许的白雪,看着就似已等了许久。

&ep;&ep;陆秋白加快脚步奔去,任由飞雪染满头,凉凉地扫过面颊,也丝毫不在意。

&ep;&ep;这雪落得突然,姜林并未来得及给她送去厚衣,眼看她衣衫单薄在雪里行走,不由得心急几分,边将手里的纸伞暂时搁下,捧着厚重的披风迎过去。

&ep;&ep;绯色的披风在雪里散开,牢牢笼上衣衫单薄的人。

&ep;&ep;陆秋白感受到一阵温热的气息包裹上来,与面前人身上的冷气交错。

&ep;&ep;二人紧紧相拥。

&ep;&ep;“等了很久吧。”

&ep;&ep;姜林将人更锁紧几分:“不久。”

&ep;&ep;如盐似的飞雪落在她们的发鬓肩角,不过数息之间,两人都变成了雪人儿。

&ep;&ep;陆秋白贪婪地吮吸着姜林身上熟悉的味道,许久方才拍拍她:“回去吧?”

&ep;&ep;姜林这才将人松开,过去将伞面从地上拎起来合上。

&ep;&ep;这伞太小,容不下穿着厚衣的两人。

&ep;&ep;路面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踩在脚底软绵绵的,留下两串并行的脚步,又被雪花一片片覆上,直至彻底掩盖住。

&ep;&ep;陆秋白拉着姜林的手慢慢走着,掌心的温度互相传过,显得格外地温暖。

&ep;&ep;不过飞雪却是时刻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抓紧每一个缝隙往人的身上钻,停留在黑色的发鬓之上,逐渐累积成一层白。

&ep;&ep;陆秋白看着姜林的眼睫也挂上白霜,偏生还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也不去拂,不由得有些发笑。

&ep;&ep;姜林见她莫名笑起来,问她:“笑什么?”

&ep;&ep;陆秋白抬手扫去她眼睫上挂着的霜雪,丝丝冰凉沁入指腹间,微颤的眼睫轻轻扫过,留下些微痒意。

&ep;&ep;“今朝同淋雪,也算共白头。”

&ep;&ep;姜林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温热的掌心牢牢锁着她,轻轻道:“不,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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