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他现在倒是庆幸自己处境尴尬,不受何无顷他们重视了,也正因此他才有机会,借着赵擎烽留下来的接头人,偷偷摸出武都城去。

&ep;&ep;秦浣一遍遍的默记着前几日西北骑兵传回来的行军路线,以及那议政厅正中悬挂的地图,只一人策快马,日夜向着东方奔驰。

&ep;&ep;前世他几乎从未出过京城,更未来过这西北边陲之地,自出武都城后,人烟便稀少了下来,满目所及之处,都是生着青灰杂草的戈壁荒地。

&ep;&ep;西风吹来,沙土席卷过苍茫的原野,铺天盖地的扑向来人,秦浣用粗布遮掩着面部,却依旧被吹得几乎操控不住身下的马匹。

&ep;&ep;他的手却还是紧紧地握着缰绳,即便被勒出了道道血痕也不曾放开,一味的纵马奋力前行。

&ep;&ep;一日夜后,秦浣终于行至这片荒滩的边缘,遥遥的望见前方绿荫之中的城墙时,他险些直接从马背上摔下去。可他强撑着下了马,拖着沉重的步子进了这座小城,就近找了一家旅店安顿下来。

&ep;&ep;秦浣心里也明白,就他目前这副身子骨,再这么不管不顾地跑下去,怕是真的会死在路上。他必须撑住,便是死也要先找到赵擎烽才能瞑目。

&ep;&ep;尽管毫无胃口,但他还是点了些吃食,可刚一咽下喉咙,便引得引得一阵呛咳,胸口的旧伤也连带着隐隐作痛,秦浣无力地伏在桌上,打翻了碗碟,慢慢挤出一抹泪来。

&ep;&ep;想他秦浣,两世以来,纵然在宫室斗争中也无奈沾染过人命,但扪心自问从未做过任何大奸大恶之事,从未背弃国家社稷天地道义,可为何……为何却要被天命如此蹉跎!

&ep;&ep;撕心裂肺的咳喘之中,还夹带了几声苦笑,等到终于平息下去后,秦浣踉跄着扑到冷硬的床褥上,一点点蜷缩起身体,强迫着自己尽力睡去。

&ep;&ep;烛华……求你,别出事……我只有你了……

&ep;&ep;又是一夜混乱的梦境,第二日醒来时,秦浣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却还是硬撑着爬了起来,向店伙计打听过方向后,再次纵马而去。

&ep;&ep;好在接下来的路途中,渐渐有了树木的遮蔽,总算不再是磨人的荒漠了。可秦浣却再一次感觉到了上天的戏弄,他迷路了。

&ep;&ep;夜幕下的,四周没有一点火光,秦浣也完全看不清脚下的路,毫无远行经验的他拼着一股劲能赶到此处已是不易,更何况他从一开始就只是知道一个大致的方位。说不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马就偏离了方向,故而行至半夜也未能找到下一处落脚的市镇。

&ep;&ep;秦浣现在只觉得累极了,但他却不敢随意找地方歇息下来,这荒郊野岭中,说不得藏了多少野兽虫蛇,依着他眼下的情况,随便什么都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ep;&ep;身下的马匹也倦了,秦浣就不再催它,只由着它驮着自己慢慢向着一个方向走去。意识有些模糊了,四下仍旧是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任何光亮,就连马蹄声都听不真切了。

&ep;&ep;他不知究竟过了多久,身下的马忽然一声长嘶,秦浣被猛地惊醒,随即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气。

&ep;&ep;难道是……前方的树丛间透出醒目的火光,秦浣强打起精神,驱马赶了过去。

&ep;&ep;拨开面前遮挡的树枝,更为浓重的血腥之气与灼热的感迎面扑来,这是他第一次亲临真正的厮杀过后的战场。

&ep;&ep;血流成河,残肢断臂,未熄的战火,垂死挣扎的伤者……

&ep;&ep;秦浣强压下惧意,从马背上翻下来,一脚踏入遍地血水之中。他已经找到了这里,就没有理由因为恐惧而后退,他必须走进这一切,必须去找那个人。

&ep;&ep;“赵擎烽!”事已至此,他再不需怕什么了,索性一面借着火光去查看身边的每一张面孔,一面扯开喉咙用着最为粗暴的方式,直接大喊着那人的名字:“赵擎烽!”

&ep;&ep;胸口又痛了起来,秦浣不住的咳着,分不清那血腥气到底是来自战场还是他的喉咙。可他还是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只要痛意稍微缓和些,他便继续喊叫,直到再一次咳得弯下腰来。

&ep;&ep;“赵擎烽——赵——”秦浣终于不支地摔倒在积着血水的地面上,他再也走不动了,也再也喊不出了。

&ep;&ep;濒死的气息再一次将他笼罩,秦浣只是徒劳的睁着双眼,这一次他疲惫得连恨意与不甘都寻不到了,最后的最后却只剩下彻骨的悲哀。

&ep;&ep;重得一世,到头来却依旧是生不得相认相守,死不得同穴而眠,老天不过白白给了他一份本就无望的期许,而后又无情的彻底打破。

&ep;&ep;至此至斯,当真凉薄。

&ep;&ep;“咳咳咳——”秦浣又咳了起来,鲜血自他的嘴角蜿蜒而下,汇聚到地上的血水中,秦浣终于浅笑着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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