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兄妹二人仿佛只是刚经历一个毫不相关之人的死亡。随后我唐突笑出,凉风直灌入口中,兄长遂劝我切莫如此张扬,可我还是忘乎所以地大笑着。

&ep;&ep;政庆恨我父亲,我却比政庆更恨。若非这个淫魔在我母亲身怀六甲时还要逼她与自己交欢,母亲又怎会因胎位不稳而早产,并最终死于血崩呢?

&ep;&ep;这一年是格里历的一五八七年,我父亲已辞世整整十年。只是北条氏的恶鬼再度显世,作为北条家继承人的我终究还是变成了父亲。

&ep;&ep;我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是耽于复仇的战争狂,也是曾垂涎自己亲嫂的淫妇。

&ep;&ep;收复伊豆·相模两国后,我在骏府短暂休整过两月。紧接着,纯信大人又将我派去信州与上杉对战。

&ep;&ep;在我斩杀政庆的一年前,变幻无常的京都幕府迎来了新一轮的政权更迭,此次的最终赢家乃是积极筹备上洛的今川氏。纯信大人联合近江美浓的大名土岐氏,组成斯波包围网,把尾张国的斯波氏杀了个片甲不留。留守京都且把持幕府的斯波玄义虽侥幸逃过一劫,但他也不得不星夜兼程赶回本国与今川土岐和谈,最后又逼不得已让出自己“代理将军”的位子。

&ep;&ep;纯信大人收编了斯波氏手下的铁炮队,又胁迫尾张的盟国三河对自己俯首称臣,再加之有我坐镇的东南战线捷报频传,今川氏在日本的土地上大刀阔斧、硕果累累。此时的今川家业已成为名副其实的关东霸主,即便是作为盟友的土岐氏也要让姑丈三分。

&ep;&ep;一五九零年夏季,在最后一批铁炮的强压下,易守难攻的信州松本城终于陷落。走投无路的松本城主选择在城中自焚。遥望着塌陷在火海里的天守,我脑中又浮现出六年前小田原城毁灭的景象。

&ep;&ep;杀死北条政庆、夺回相模故土后,我的复仇之路已算步入尽头。但我把伊豆和相模两国都交予纯信大人,自己则毫不犹豫地提刀奔赴另一战场。坦白说,眼下我已不具备战斗的理由。作为北条真彦的六年时光,并没有使我找到曾苦苦追寻的幕后黑手。在我歼灭政庆后,我依然没有发掘出任何有关真凶的蛛丝马迹。我怀疑过淀川与上杉,可他们在这几年内均未掀起什么风浪,更是在我姑丈上洛后立刻俯首称臣。

&ep;&ep;难道幕后黑手从来都不存在吗?一切只是我的臆想?也罢,我虽如愿将政庆的血浇在了小田原城的废墟上,可我答应过姑丈,仍要为今川竭力毕力。姑丈大人本就对我有再造之恩,亦于平定信州之后,将松本城赐予我作领地。

&ep;&ep;“葛夏,我今日遇到个趣事,待晚膳时说予你听。”

&ep;&ep;轿辇将我抬回暂居的清水城时,鹅毛大雪已覆满城下院落。

&ep;&ep;“真彦大人,您还是先进屋吧。”

&ep;&ep;我的妻子正站在白茫茫的华盖中,她也不畏寒,反倒是我的归来打搅了她赏雪的雅兴。赤手堆着雪人的葛夏今年二十二岁,我们本该是处于同一年纪的年轻夫妇。若是在其他家庭,这时大概也已育有一两个活泼可爱的孩童。

&ep;&ep;“您看,出门前妾身就嘱咐您多穿一些的。”

&ep;&ep;葛夏方才还在玩雪,现在却又说教起我来。她用那双冻得发红的手轻捏起我的双臂,然后接着说道:

&ep;&ep;“正好,我前些日子用赏下的料子给您做了件新外褂,到今天终于做好了。您不如在用膳前先试试?”

&ep;&ep;“试试倒也无妨。不过无论你做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穿的。”

&ep;&ep;“是吗?妾身倒不是对自己的女红不自信,唯独怕您不喜欢这个颜色。”

&ep;&ep;她将我带进室内,只见一件宽大的贝紫罗纱羽织[1]被整齐挂在木架上。我最喜欢这种颜色,更对羽织上不甚张扬的暗纹尤为钟爱。

&ep;&ep;“你费了这么多心思给我做衣服,我很开心。”

&ep;&ep;我攥住葛夏的手,尽管我们二人都刚从室外回来,但执手片刻后连结在一起的四手都暖了起来。葛夏的脸染上了红霞,她总是经不起我的夸奖。不过半晌后她又主动钻进我怀中、依偎着我的肩膀说道:

&ep;&ep;“真彦大人遇到了什么趣事?”

&ep;&ep;“我在松本城下的茶屋里遇到个唱万叶古歌的游女。”

&ep;&ep;“那还真是件稀奇事,如今竟还有游妓唱万叶古歌。若不是真彦大人从中指点,连妾身也对和歌一知半解呢。”

&ep;&ep;葛夏的下巴抵着我的胸口,脑袋微微上仰,对上我的眼睛。她的眼眸如一泓清泉,可瞧多了却令人欲火丛生。

&ep;&ep;“那游女唱了些什么?”

&ep;&ep;“大约是春雪一类题材的歌,我记不大清了。神奇的是那女子刚吟完歌,天空中就飘起雪来,我这才匆忙返回。”

&ep;&ep;“信州的雪的确不该来得这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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