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快十点,出了商业街,四周便没什么灯光了。

&ep;&ep;寂静春夜的长街上,唯独夜莺酒吧依然灯红酒绿。

&ep;&ep;阮序秋从出租车下来,满脸泪痕地站在喧嚣灯色的门口,仰望着,心中翻滚着久远的回忆。

&ep;&ep;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来酒吧。

&ep;&ep;高二结束的那天,也是在这里,她人生中第一次为了心之所向而鼓起勇气。

&ep;&ep;对于她这种木讷的、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来说,酒吧就像某种脱离轨道的符号,像赛道旁边荆棘丛里的食人花,让她又害怕又向往,以至于至今都还记得第一次踏入其中的奇妙感受。

&ep;&ep;喧嚣的音乐,震动的地板,稚嫩的她飘飘然地随着人流往里走,来到文学社学长的桌前。

&ep;&ep;高考结束了,学长在酒吧进行属于自己的成人礼。阮序秋知道自此一别,可能就再也没机会再见到他,所以决定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ep;&ep;只是告诉他而已,她没有想要跟他在一起,也不想跟他在一起,她只是想要说出来而已,为了不让自己遗憾。

&ep;&ep;然而仅仅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却被她妈打断了。

&ep;&ep;在酒吧五光十色的灯光中,在各种自由而快乐的大人面前,以及在不知所措的学长面前,被她妈揪着耳朵打。

&ep;&ep;她哭得好大声。

&ep;&ep;那一刻,她感觉自尊心被践踏,感觉自己成了一个笑话。也是从此之后,她再也不敢来酒吧,不看路边任何美丽的风景,埋头只在“读书”这条赛道上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ep;&ep;稀里糊涂地长大了,但她知道,她依旧还是十三年前那个人群中不堪的小女孩。

&ep;&ep;今晚,她再次踏入这间酒吧。

&ep;&ep;在喧嚣的音乐与震动的地板中往里走,像穿过重重荆棘,然后遍体鳞伤地坐在一处空座,无助地嚎啕大哭起来。

&ep;&ep;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不明白,她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零分。

&ep;&ep;然后,她开始喝酒。

&ep;&ep;不停地喝酒。

&ep;&ep;这是她第一次喝酒。

&ep;&ep;应景明说得没错,像她这种从小就一百分的人,是没有办法接受在新的赛道只能不及格的自己的,所以她一直不愿意喝酒。

&ep;&ep;可是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一百分了。自从被贴上“剩女”、“老处女”的标签,她的人生就不再是一百分了。

&ep;&ep;零分的她,很适合干这种只能零分的事。

&ep;&ep;所以、

&ep;&ep;所以……

&ep;&ep;她不知道了,她扶着马桶用力呕吐,洗了手,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ep;&ep;忽然撞入一个陌生的怀抱,男声问:“美女,是一个人么?”

&ep;&ep;在不远处等候的应景明见状,连忙上前,“不好意思,这是我朋友。”

&ep;&ep;将醉得一滩烂泥的人扶回卡座,应景明却没有感到疲倦。

&ep;&ep;酒吧的气比海底捞更为混乱浓重。空气像一团参杂着各式各样调料的液体,气味奇异,但是因为迸发的荷尔蒙作祟,又不得不让她随之亢奋。

&ep;&ep;并不是兴奋,而是亢奋,感觉身体里有用不完的力气,特别想要用力呼吸,想要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ep;&ep;她想这大概就是每次事后她妈和她妹的感受,或者比这还要舒服。

&ep;&ep;“唔……”思索之际,一旁的女人动了动身体,嘤咛着,唇齿喷洒着热气,爬到她的身上来,紧紧贴着她,伸手要去够酒。

&ep;&ep;说实在的,在此之前,应景明从没想过原来这个灭绝师太的身体也是软的,她甚至闻到她此时身上的气,竟然是一种参杂着酒精的清澈的甜味。

&ep;&ep;这种甜味让她有些微醺。

&ep;&ep;这让她忽然想起来林绪之曾经问过她,为什么她们海妖只吃同类的精气。

&ep;&ep;其实很简单,按人类说的,这叫以形补形。

&ep;&ep;每个人的气都有不同的气味与气质,而男人气对于她们雌海妖而言,大多浑浊且肮脏。当然,也不是没有清澈的,而是试错成本太高,没有必要。

&ep;&ep;自从第一次见了那个男人,闻见他身上令人作呕的气息,应景明大概就知道,他绝对不是一个好东西。

&ep;&ep;而阮序秋竟然因为那么一个人,迈出了自己珍贵的第一步。

&ep;&ep;应景明将她白细的手腕捞回来,握在手里,“不行,你不能再喝了。”

&ep;&ep;“别管我……你放开我……”她又哭起来,“去他的老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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