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我听他们侃侃而谈,讲到八大山人削发为僧,后改信道教,又从道教讲到儒学…知识层面广阔,我和另两个女伴无所事事,昏昏欲睡。

&ep;&ep;在一桌子好菜前高论阳春白雪,两者都被糟蹋了,我觉得好可惜,一味埋头苦吃,书法老师叫了我两声,我才反应过来,“啊?”

&ep;&ep;他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原来是让我点评包间内墙上的一副对联。我看了眼季寅生,他没什么表情。我就随口说了句,“账房笔墨。”

&ep;&ep;倏然满堂笑,季寅生都勾了唇角。书法老师更是笑叹,“童言无忌。”

&ep;&ep;随着书法老师的话音,在场第叁个男人旁的女伴站起来,缓缓打开手里的卷轴,我才知道重头戏是这个。

&ep;&ep;我眯了眯眼,一眼看见左下角的落款,登时惊诧不已。我立马明晰了,这是书法老师搭桥,让那男人向季寅生行贿呢。季寅生这个级别,难道折算的价值这么高吗?

&ep;&ep;我这才仔细打量那男人,黑瘦地像一根铅笔芯,普普通通的夹克衫,眼神锐利如鹰隼。我再看他旁边的女伴,那么娇嫩的一张脸蛋,持着卷轴的手指纹路却像百年大树的桩。啊,不一般呐。

&ep;&ep;季寅生视线极轻地点了点卷轴,眼皮含着,声音听不出半点心思,“这是做什么。”

&ep;&ep;书法老师笑着倒酒,拿我当引子,“沉椿,再评评这幅?”

&ep;&ep;我端坐,紧张到字正腔圆,“墨厚意远,字如宝塔,刚劲笃定。”

&ep;&ep;“喜不喜欢?”书法老师扁着声音引诱我。

&ep;&ep;我去看季寅生,拿不准什么意思。

&ep;&ep;黑瘦男人自始自终没有说什么,但他的视线牢牢网住了季寅生。他看似有求于人,可姿态还没书法老师低。我有一种感觉:如果季寅生不答应,他能立即从女伴的奶沟里掏出枪来。

&ep;&ep;我觉得季寅生在考量,场面有些骑虎难下。

&ep;&ep;我把身子偎依过去,软软靠在季寅生的手臂上,作极了祸水一角的姿态,允许季寅生拿我当枪使,或当靶子挡子弹。

&ep;&ep;季寅生浅笑,手掌虚虚地摩挲了下我的脑袋,语气宠溺地像是昏君,“喜欢就收着吧。”

&ep;&ep;我佯装惊喜不已,昂贵的卷轴便落在了我身边。

&ep;&ep;气氛蓦然松懈,他们开始聊饮食。自古以来,食与色常常混为一谈,能写出那样好字的书法老师也不例外。幸好我没有对他动过念头,不然定会好失望。

&ep;&ep;他就桌上一道秋笋腐竹金钩汤说:“笋,还是要嫩。老笋,每一口都要嚼,要扯,最后嵌在牙缝里,要剔,要抠,不雅。”

&ep;&ep;黑瘦男人附和点头,“我也喜欢嫩的,茶叶,越小越好,越嫩越好。”

&ep;&ep;两个女伴已经脸红。

&ep;&ep;季寅生没话说,我说了:“我喜欢老的,有劲。”

&ep;&ep;季寅生拍拍我的手,示意我收声,“越说越不像样了。”

&ep;&ep;书法老师嗳嗳地接我话,“沉同学还小,牙口好。像我们几个老货,牙齿行不消咯。”

&ep;&ep;又是一阵满堂笑。

&ep;&ep;后半场基本他们吃,我们叁个女的自相残杀,酒都进了我们肚子,失态的都是我们。叁个狡猾精明的老男人。

&ep;&ep;我已喝高,季寅生两语散了场,我和他借着林风荡回去。

&ep;&ep;我指着天空说,“你看天!”

&ep;&ep;季寅生大概以为我要作诗,饶有兴趣地问我,“高积云,想到什么了?”

&ep;&ep;“像不像呕吐物。”说完我就哈哈大笑。

&ep;&ep;“……”

&ep;&ep;笑了会儿我就停了下来,喃喃自语,“对不起。”

&ep;&ep;“对不起什么?”季寅生把我圈在旁边,免得我出洋相,尽管四下已无人。

&ep;&ep;“不知道,对不起。”我歪了歪头,靠在了季寅生的肩膀上,他从来不喷香水,我却能闻到好闻的香味。

&ep;&ep;“对不起。”我重复。

&ep;&ep;梦里,厚厚的高积云压在我身上,好重好重。我透过天花板看到它匍匐在我身上的样子,蠕虫一样,黄酱酱地黏在我身上搅动,怎么也推不开,怎么也洗不干净。它说我好白,好美,我在那一刻是多么痛恨我引以为傲的美丽。它口中的白不是水蜜桃的白里透红,不是泉眼里涌出来的瀑布白,不是大千世界任意一种生机的白,是身下皱乱的床单白,是可以被涂鸦的白墙,是永远用懵懂眼神看世界的犊羊的白,是死掉的白。

&ep;&ep;好恶习好恶心。对不起对不起。

&ep;&ep;有人把我唤醒,视野里没有云,没有呕吐物,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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