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浩渺峰,明镜轩。

&ep;&ep;由弟子带着进了门,上堂,燕淮先恭恭敬敬拜见堂前坐着的人。

&ep;&ep;“晚辈拜见仙师。”

&ep;&ep;“不必多礼,请坐吧。”那人抬手请他起来,面带笑容,神色温和而明煦。

&ep;&ep;他穿一身鹤羽长袍,发束金簪,面貌如同双十的少年,温雅端方,神清骨秀。

&ep;&ep;云寂其实怕见人,怕应酬,活了三百多岁的人,见过的人太多,他不能很清晰地把他们的名字、特征一一对应。就好比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的记忆里,上一次见到,还是个半大孩子呢,如今从面貌气质上看,反显得比他稳重成熟许多。

&ep;&ep;衬托之下,云寂反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ep;&ep;燕淮坐下来,跟云寂说了燕倏为他不顾世俗千里迢迢投师云渡的事。

&ep;&ep;云寂听完,立刻坐不住。

&ep;&ep;“这很荒唐!我不赞成,三殿下,还是请你即刻把十九公主带回去吧。”

&ep;&ep;“仙师你听我说。”燕淮神色郑重恳求道。

&ep;&ep;“我们都知道您跟皇妹是不可能的,我们也都劝过她,但是她的性子,发起倔来九头牛拉不回来,万一一冲动做出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所以,堵不如疏的道理,还不如就送她到这里来,让她在您身边三年,自己死心。”

&ep;&ep;燕淮的确说得有道理。

&ep;&ep;“可——”

&ep;&ep;云寂还没来得及再说别的,燕淮又急忙保证道。

&ep;&ep;“您放心,如果皇妹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不用您出手,云渡的人自会处罚她。”

&ep;&ep;“那就这样吧。”

&ep;&ep;云寂抿了抿唇,没说别的,算是勉强同意。

&ep;&ep;这里是云渡,并不是他们天山门,燕倏既然是自己考进来的,云寂也没有立场强硬反对。

&ep;&ep;这件事算是说定了,云寂已经准备送客,没想到燕淮并没有告辞的打算。

&ep;&ep;“晚辈还想请师长为晚辈释惑。”

&ep;&ep;云寂听得莫名,第一次有人对他有这种请求。他是活得长久些,但是并不代表对世事洞察得比凡人更多。他的日子一向过得混沌得很。

&ep;&ep;“我并不精于此道。我记得慈恩寺的慧空师父很能为人释疑解惑,你不妨回去拜访他。”

&ep;&ep;燕淮脸色白了一下,尴尬地开口。

&ep;&ep;“出于某种原因,慧空大师并不愿意见我。”

&ep;&ep;原来是这样。

&ep;&ep;云寂轻轻应了一声。

&ep;&ep;“那你有什么便问吧。我但知道的,一定言无不尽,不知道的,那就没办法了。”

&ep;&ep;燕淮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来痛苦之色。

&ep;&ep;“我想问天道和人的命运。我活了二十六年,眼见了许多不平的事,有的人太轻易能得到许多东西,反而不珍惜,有的人无论怎样努力连他们的衣角也够不上,我不能甘心,也无以解脱……”

&ep;&ep;燕淮生一双极漂亮的丹凤眼,左眼眼尾一颗泪痣,说到极痛切的地方,双眼洇红,眸光闪着接近媚惑的光。

&ep;&ep;“我以为,解脱是太玄远太虚幻的追求我自己做不到,也解释不了。殿下为谁不甘心呢?为你自己,还是为天下受苦受难的弱者?”

&ep;&ep;一句话就好像戳到了燕淮的痛处。

&ep;&ep;“佛家喜欢用因果轮回来解释世间的诸种现象,道家喜欢讲报应不迟,可是一些事情明明白白发生在眼前,一死生、齐彭殇,不会有人心安理得过得去。我已经见太多了,幼子夭折,善人受难,所以我不反对生者用尽手段为自己争取更好的生活,因为他们终究都会走到生老病死一个终点。”

&ep;&ep;“生老病死,真的公平么?不是所有人的生老病死都能自主的。”燕淮自嘲道。

&ep;&ep;“殿下,人这一生,能自主的东西珍稀如金,要看你用它来做什么。你当然可以一辈子醉心权术,也可以为了真心真爱放下一切。你既然已经活了这么久,何不把目光放长远些,在死亡来之前,总还有机会和无限可能。”

&ep;&ep;“仙师,我——我真的有可能吗?”他眼里涌起来期望之色。

&ep;&ep;“那要看你真正要什么,殿下。你不会不懂得有得必有失的道理。”

&ep;&ep;燕淮受用了那番话,闷闷地出了山。整装出发前,他交代给燕倏种种事项。

&ep;&ep;“哎呀,我都知道了,三皇兄,耳朵都要磨出茧子来了。不就是不要暴露身份,不用权势欺压别人,谨遵门规,不要过度打扰仙师,有危险就去找少主和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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