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宝意十六岁出嫁,厚厚的粉遮盖了她脸上的疤。

&ep;&ep;她美美地穿上嫁衣,坐上花轿,做了新嫁娘。

&ep;&ep;坐在轿子里,她想起第一次看他面罩下的脸,就觉得虽然冷冰冰,但是很好看。

&ep;&ep;而他揭开她面纱,看到她脸上的印子,眼中也没有丝毫介意的神色。

&ep;&ep;宝意很开心,她终于又要有一个家了。

&ep;&ep;虽然坐上轿子前往隔壁镇,并没有亲人送嫁,但她还是很期待新的日子。

&ep;&ep;然而,新嫁娘的娇羞忐忑还在她心里没有散去,在城外活动的山贼就袭击了送亲队伍。

&ep;&ep;外面传来厮杀和惨叫的声音,宝意缩在轿子里,害怕得直发抖。

&ep;&ep;这嘉定之乱后,许多人流离失所,落草为寇,城郊也有这样的山贼出没。

&ep;&ep;宝意没有想到自己会遇上,更没想到这些人对自己起了歹心。

&ep;&ep;送亲的队伍死伤惨重,剩下这顶光秃秃的轿子在原地。

&ep;&ep;原本该由新郎掀开的布帘被人一把掀开,宝意眼前猛地一晃,盖头也被人扯下。

&ep;&ep;两个山贼出现在她面前。

&ep;&ep;“这里有个新娘子!嘿嘿嘿——”

&ep;&ep;“瞧这小模样水灵的,让我们先来当一把新郎哈哈哈!”

&ep;&ep;“走开!”被从轿子里拖出来的宝意奋力挣扎,仿佛又回到了四岁那年被姐姐抢走玉坠的时候,“走开!”

&ep;&ep;“这性子还挺烈——啊!”

&ep;&ep;她咬了一个山贼的手,在他吃痛的时候爬起来向着旁边跑去,慌乱中跑掉了鞋。

&ep;&ep;大部分山贼还在盘点得到的东西,这两个淫兴大发的贼人却追了她一路,像猫捉耗子一样任她跑。

&ep;&ep;宝意跑到了悬崖边,揪着身上被撕破的衣服,一边后退,一边回头看脚下滚落的沙石。

&ep;&ep;那两人在她面前停了下来,面露淫邪。

&ep;&ep;“你跑啊,你再跑啊!”

&ep;&ep;“除非你跳下去,不然今天我们就要把你就地正法了哈哈哈哈哈!”

&ep;&ep;宝意感到绝望,感到痛苦,感到无助。

&ep;&ep;她望着这两个山贼,想着还在等着自己过门的那个人,与其活着受辱,不如清白去死!一咬牙,转身朝着悬崖跳了下去!

&ep;&ep;呼啸的风声中,她的眼泪划过眼角。

&ep;&ep;她想,自己做不了他的新娘了。

&ep;&ep;……

&ep;&ep;“啊——!!!”

&ep;&ep;宝意大叫一声,腾地一下从黑暗里坐了起来。

&ep;&ep;听见她这么一叫,另外几张床上睡着的人也吓醒了:“怎么了怎么了!”

&ep;&ep;出什么事了,走水了吗?

&ep;&ep;丫鬟房里一阵慌乱,几人纷纷披衣起来点灯查看。

&ep;&ep;四下看了一圈,没走水没进贼,再一看,屋里的几个人就宝意还坐床上发呆。

&ep;&ep;所有人顿时觉得没跑了,刚刚那声就是她叫的!

&ep;&ep;被吵醒的几人恼怒起来,把灯往桌上一放,冷嘲热讽道:

&ep;&ep;“要死了你?扰人清梦。”

&ep;&ep;“你小姐命娇贵,亲娘得郡主看重,我们可没有呢。”

&ep;&ep;宝意什么也听不进去,她冷汗淋漓,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

&ep;&ep;刚刚那是什么?是梦?

&ep;&ep;可是那粉身碎骨之后的剧痛,还有在山崖底下抽搐了片刻才断气的痛苦,实在是太真了。

&ep;&ep;见她被骂了也没反应,几个人也只好自认倒霉,骂骂咧咧地回床上睡觉去了。

&ep;&ep;只有一个少女拿了灯过来,伸手掀开了宝意的帐子,小声问她:

&ep;&ep;“宝意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ep;&ep;宝意抬眼看她,少女见她脸色发白,全身颤抖,是真的被吓到了。

&ep;&ep;她于是放下了灯,在床边坐下,伸手给宝意擦了擦汗:“没事了,只是做梦,不要怕。”

&ep;&ep;她拉过宝意的手,然后愣了一下,正是夏天呢,宝意的手竟那样的冰。

&ep;&ep;宝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自己的手。

&ep;&ep;这是一双属于十四岁少女的手。

&ep;&ep;小时候得过的冻疮、裂痕,这几年都养好了,从指尖到手腕都是莹白的,平整的。

&ep;&ep;天花,庄子,出嫁,遭劫,身死……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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