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当然不是啦!”那少年笑道,“我的话若句句属实,你岂不真的成了我的娘子了?”

“我看也不像…”我扫过他足下虎皮靴头干结成块的泥垢道,“既然不是刈州人,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只说我不是东市人,何时说我不是刈州人了?”少年轻巧反问一句,又回到了他那副闲适自在的样子,“不过我自然也不是坏人,否则适才也不会帮你解围脱困了。”

我无力反驳,只好垂下头继续同他并肩而行。他的话不错,适才若非他及时出手相助,念我当时那般心境,自然也没那么机灵轻易摆脱那两个难缠的守门兵。

这样算来,我倒当真还欠他一句感谢了。

“喂,刚才的事…谢过了。”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叫连归萤。你还没告诉我你的——”

突然,那少年猛的停住脚步,神色惊慌无措的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街道,惊疑之际,我亦依稀辨出一队人马快速向我们这边行进的脚步声。我心下正自暗惊这少年耳力神通,竟比内力深沉的温灵还要敏锐,却见他已然一步冲向一旁的短巷,正回头冲我大力的摇晃着手臂。

“快过来!”他一壁盯着前方一壁压低声音向我唤道,“你若当真谢我,权且先帮我这一回!”

“什么…”我口里问着,脚下却已奔到他的身边,“他们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躲——”

“——你的问题我会回答,只不过不是现在。”却见那少年眯着眼睛四下扫视着这狭窄乌黑的巷子,额心竟在这风雪夜里沁出一层晶亮的汗水,“连归萤,你听着,我若被那些人抓住一定不会有好下场,你先帮我躲过这一次,之后你若还有问题,我一定悉数解答!”

“可是,你……”

我转头一看,却见长宁街那头已然窜出几簇零星火把。

再度回头,那少年已然跑到短巷尽头,我随之跑去,只见这里不过立着几只盛满烂菜叶子的残破菜篓。少年胡乱扒倒一只,菜叶便倾洒了一地,他随即双脚一跨,竟身蹲进了那粗矮的菜篓中。

我不免又是一惊——他的身量的确不比温召段冥那般颀长壮硕,只是冬日里穿着厚重的衣裳,我竟然没瞧出他是这般的柔软精瘦。

“愣着做什么,还不来帮忙!”

我被他急迫的唤声惊回神来,不及多想便抢步上前弯腰捧起地上的菜叶,伸手正欲塞进篓中,只见少年蜷作一团仿若雪球,通身不过唯独露出一抹白皙的脖颈。

我不由一怔,适才只瞧着他的脸一团污秽,竟不想他的皮肤原来……

“喂!还不快些!”

我再度回神,跪坐下去一把将菜叶悉数堆在篓中,如此反复数次,才将他发髻上最后一颗珠子仓皇掩起,身后便传来兵士呼喝的声音。我的心脏陡然一缩,便极力压抑着身上的颤抖回过身去。

适才一片黑暗的短巷骤然被火把照的通明一片,但见一列赤色甲胄的官兵大步行至我的跟前,为首的将军乍见有人,便将手中火把向我伸来,我不由向后一缩,眼睛一时适应不得火光竟泛起了些许泪花。

“什么人在此鬼鬼祟祟!亥时将近,宵禁在即,这个时辰不回家歇息,你一个人在这黑巷子里做什么?”

“回官爷的话,小女子…是良家女子,就住在这东市,原是...原是做错了事情,不得已才在此处挑拣残菜的。”

许是错觉,我仿佛感觉菜篓里的少年身子微微一颤,似是对我扯谎的本事极不满意。我心虚的仰望着眼前一脸狐疑的官兵,片片雪花落在眼里,泪意便愈发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