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肃道,“朋友是彼此好好活下去的支撑和勇气,而不是放弃生活希望的原因和借口。这就是我想说的,浊月,我不希望我们是主仆关系,我更希望你把我当成你的朋友。朋友有时会摩擦,或许还会有分离,但是只要想到自己的朋友,就总会有朝着前方努力走下去的勇气。”

“好好好,”浊月嘴巴一咧,笑得灿烂道,“奴婢自小就没什么朋友,奴婢只知道想到了姑娘,奴婢就有走下去的勇气!”

如此絮絮半晌,转眼已经入夜。

我有些气馁的不甘,浊月似乎永远无法理解我的意思,或许在她的世界里,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生命的主角,根深蒂固的观念让我感受到了不可撼动的疲劳和无奈。浊月亦似乎有些听得絮烦,最后半是认真半是讨饶的向我许下了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轻易伤害自己的诺言。

如此,我也知再无余地,也只好放她去把炭盆挪进暖阁。纵使万般抗拒,时间的脚步总是走得那样迅速而不可阻挡。安寝时分,浊月又拖又拽的将我推回了暖阁。她照例有说有笑的替我卸妆宽衣,见我始终郁郁难欢,还安抚似的捏了捏我的肩膀。

“姑娘怎么这样看着奴婢?”浊月透过镜子向我做了个鬼脸,又转身去吹案上的蜡烛。“放心吧,今天您的话奴婢都记下了,既然承诺了您,奴婢是断断不会违背的。”

“你记得就好,永远都不要忘了。”我掩抑着心中愁苦道,“今晚蜡烛别熄了,留一盏给我吧。”

浊月有些惊讶,随即再度对我甜甜一笑:“是。那姑娘若没其他吩咐就快些安置吧,奴婢告退。”

她最后环视了房间一圈,确认并无不妥,便向外间走去。到了门口掀开珠帘,似乎感觉到了异样的目光,回头望向仍然木木坐在妆台前的我。她的眼睛眯成两条窄窄的缝,其间闪烁的澄澈笑影便倾泻而出:“快睡吧,明日见!”

嘴角的笑还没有牵起到应有的角度,浊月的身影便在屏风后一闪而去了。

烛影微曳,一片岑寂。

我在妆台前呆坐了很久很久。

以为会有千般万般的不舍,没想到真的到了这一刻,我的心里竟然是这般的岑寂无澜。

环视四周,这里的炭火永远那么暖,这里的床铺永远那么软,在这方舒适的小天地里,我竟然已经住下了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好长啊……

可为什么一想起来,重伤在侯府苏醒的情景是那样清晰,好像就在昨天一样。

一个月了,我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熟悉了这个地方的每一块砖石,每一件摆设。我适应了这个世界的文明,学会了在这个世界生活的能力。不知道在这一个月里,水晴她们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呢?

幸好遇见温召。

没有他,或许我会沉溺于侯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足日子,或许我寻找大家的决心会被渐渐消磨妥协。如今有了出府的理由和途径,我终于可以一心一意寻找大家的下落了。

没错,这不是意味着终结的结束,而是象征着启程的开始。

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又是一阵亢奋。我看了看窗外,月亮已经移至中天。料想已是下人睡去,府兵松懈的时辰,我起身转向衣柜,掏出一件璃宽茶素锦风领大氅,那是侯爷送我的第一件氅衣,颜色又暗沉素雅,最适合今夜上身。

未免留下证据给温召带来麻烦,我又将妆奁屉子里的金镖掏出来藏在袖口。

展开宣纸,却不知从何写起。思忖良久,我终究还是将沾了墨的毛笔搁下——今夜既然已是诀别,便也不必让侯爷在往后的时光追思牵挂。

吹熄蜡烛,行至外间,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富丽雅致的小屋,踟蹰再三,终于悄声开门,含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