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睡得最晚的郭永年随意抹一把脸道:“今天咱们把窗户弄一下。”

&ep;&ep;一来只用木板挡着,从四面八方都漏风,盖再厚的棉被也是凉飕飕的,二来马上要干活,他们的东西总得有个保障。

&ep;&ep;大家对此都很深以为然,只是苦恼起来道:“要怎么弄?”

&ep;&ep;郭永年也不知道,咬着筷子说:“待会去找大队长吧。”

&ep;&ep;不过按昨天的情形来看,连他也没把握这事有没有人给解决。

&ep;&ep;幸好赖大方这次还是挺爽快的,说:“东西你们自己搞就行。”

&ep;&ep;乡下盖房子,人力本不值钱,亲戚们帮衬是应该的,他使唤自家儿子就行。

&ep;&ep;众人都做好要什么都自己来的心理准备,诧异于他的态度,面面相觑,最后郭永年道:“钱我们凑出来了。”

&ep;&ep;他们是修修补补,连地基都不用重新打,因此需要的砖不多,先跟存着的人家换就行。

&ep;&ep;只要不花大队一个自,赖大方还是能大方起来的,他摆摆手说:“我来弄,你们明天上工就行。”

&ep;&ep;又道:“你们明年要想分粮,今年就得好好干。”

&ep;&ep;知青们头一年是有补贴的,起码还算有口饭吃,但第二年就成问题了。

&ep;&ep;像许淑宁她大哥在东北插队,口粮勉强能养活自己,但生活用品就需要父母每个月补贴个几块钱的。

&ep;&ep;没办法,人不光有东西吃就能活,许淑宁甚至觉得对自己能不能有饭吃都很怀疑。

&ep;&ep;她第二天忧心忡忡地起床,趁着没人注意往嘴里放颗糖,心想不知道能撑多久,有气无力地跟着走。

&ep;&ep;此刻天才亮,太阳还藏在云里,大家借着不知道叫月光还是阳光的亮行动。

&ep;&ep;不知是什么虫子叫着,草堆里窸窸窣窣的全是动静。

&ep;&ep;许淑宁有点怕是老鼠,想往中间站一点,瞥到边上梁孟津发白的嘴唇,忍不住道:“你没事吧?”

&ep;&ep;梁孟津本来就生得瘦弱,这几天更是憔悴。

&ep;&ep;他主要是饿的,但不想搞特殊,毕竟大锅饭就这程度,因此只说:“就是有点困。”

&ep;&ep;困也正常,因为这个点要是搁西平,都还算大半夜。

&ep;&ep;但干农活的话就正适宜,等日头再烈一点,大家都各回各家。

&ep;&ep;不过许淑宁没等到那会,就已经扶着树大喘气,心想油水是不够,眼前好像都在冒金星。

&ep;&ep;她慢慢坐下来掏口袋,顾不得手是脏的,把饼干往嘴里扔。

&ep;&ep;就这么一口,人能缓过来劲来,休息一会撑着地又站直,弯着腰拔草。

&ep;&ep;她好了,又轮到齐晴雨坐下来,总之一早上你方唱罢我登场,计分员想放点水都没办法,大笔一挥道:“你们这样明年肯定没饭吃。”

&ep;&ep;一个工分才两分钱,像他们这样西北风都找不着。

&ep;&ep;也就郭永年和齐阳明好些。

&ep;&ep;前者勉强跟队里的劳力们持平,能计四分,后者也凑到三分,但剩下四个不分男女都是一分半,一时叫人分不出强弱来。

&ep;&ep;梁孟津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回去的路上不说话,倒是陈传文大大咧咧道:“反正我就上基本分。”

&ep;&ep;大队有要求,人均每年要一千分才给分粮,也是为了避免有些人光吃补助粮。

&ep;&ep;这种规定其实是不能摆到明面上的,但人在屋檐下,总归是得听话,况且干活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居然有人把偷懒说得这样光明正大?

&ep;&ep;许淑宁只觉得无法理解,对着另一侧翻白眼。

&ep;&ep;她眼珠子回归正位,心想梁孟津怎么连脸色都这么难看,不免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ep;&ep;梁孟津勉强算是高干子弟,家里又只有他和弟弟梁孟京两个孩子,加上他身体本来就弱,家里的伙食一直供应得好,起码顿顿能吃饱。

&ep;&ep;但自从出发开始,他就没见过米饭,地瓜吃得烧心,连鸡蛋这种都是天方夜谭,嘴里淡得想把舌头都咬下去。

&ep;&ep;只是他觉得既然下乡是自己选的,就得赶快适应,咬咬牙一直挺着。

&ep;&ep;可到需要花力气的时候,哪里是装得住的,这会眼前的人影都快有十几个,还逞强说:“没事。”

&ep;&ep;这话没人信,但凡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不大好。

&ep;&ep;郭永年建议说:“你下午还是歇歇吧。”

&ep;&ep;哪有第一天就挂免战牌的,梁孟津刚要张嘴,意识渐渐涣散,倒下去之前只来得及说:“我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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