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死和社会福利 (1/2)

&ep;&ep;“你确定要放弃社会医疗专项福利吗？手术是免费的，本院将会竭尽全力进行手术，手术风险极低希望患者积极考虑。”

&ep;&ep;黑色马尾的医生站在床头，笑容已经有些僵硬了，她在十分钟里跟我说了二十遍几乎是一样的话。

&ep;&ep;“我确定，清楚明白。”

&ep;&ep;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手背被捏了一下，这个动作的来源是隔壁床的全姐，我只当这是一种鼓励了。

&ep;&ep;“真的确定了吗？你这样的身体状况不快点做器官移植，很可能导致功能紊乱……”

&ep;&ep;她被自己说的话噎住了，咳嗽了一下才接着说。

&ep;&ep;“你这样子可能没什么日子了，你要是一个人独居就算死在家里头都有可能，这样治疗的机会是很难的。”

&ep;&ep;她很坚持，第二十一次把自愿手术文件递给了我，但我更加坚持第二十一次把她推开了，被拒绝以后她和之前每一次一样恨恨地跺了一下脚，这个动作很可爱，甚至可以说很少女，但从她嘴里跳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不可爱。

&ep;&ep;“你这样拒绝治疗只会害了你自己，你不想想你的家人吗？你还年轻先治病其他的都是小事，你要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ep;&ep;这是她第九次说死字了，她死字咬得很重，吐字的时候口水都喷到了我的鼻子上，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一本手册，指导他们让病患乖乖的签合同。如果真有这书，里面一定有一条就是要多强调死亡，让病人下意识的觉得不做移植，迈出门就可以和火葬场打电话预订了。

&ep;&ep;医生的声音比之前大了很多，我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我们持续的对视，直到她躲开我的视线。

&ep;&ep;“你们给我装的这个人造子宫，需要多少钱。”

&ep;&ep;“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不是强迫啊，不是，就是你要想清楚，如果不做这个手术你能怎么活？不购买人造器官的死亡率是……。”

&ep;&ep;我打断了她。

&ep;&ep;“多少钱？我就问你这个，你别扯别的”

&ep;&ep;她又跺了一下地板

&ep;&ep;“十几多万吧。”

&ep;&ep;“你说谎了。”

&ep;&ep;“人造器官的价格是七十八万，但是……但是这个可以分期分三十年，这个是有政府资助的可以帮你延期到四十年这都是可以的。”

&ep;&ep;“多收我十年的利息是吧，慷慨过头了。”

&ep;&ep;“不是的，不是这是为了缓解贷款压力提供的福利政策，是为解决广大病患治病难和就医难的问题所提供的最优解决方案，这对于降低患者死亡率提高市民幸福度都是重要的贡献。”

&ep;&ep;她的这种套话说的很快，之前问她别的还磕磕巴巴的，讲到这个她就和小便似的，滋溜一下全出来了，溅了我满身。

&ep;&ep;“我这个贷款一个月还多少？”

&ep;&ep;“我们这个按照最低利率标准是每月八千元，非常低的标准，也是对于新病人的人造器官特殊优惠，让广大用户的还款没有任何压力是社会福利的一部分。”

&ep;&ep;那句没压力把我心里的某个位置点燃了，火一下就上来了。

&ep;&ep;“不是八千一月啊？我真是草泥马啊！草死你的马了八千一月你没压力啊！你一月能挣八千吗没压力。”

&ep;&ep;她被我镇住了，缓了一下接着说道

&ep;&ep;“不是的，我们这个还款金额你签了字以后是可以协商的好吧，我们都可以商量的，我们这个还款利率是完全公开的，不会多收您一分钱，人造器官的手术录像也会给您，您要的任何开支证明都可以提供，我们这个是完全合理公开的收费。”

&ep;&ep;“是吗，合理公开是吧，那你告诉我你卖出一个器官的回扣是多少。”

&ep;&ep;沉默了，我语言将她的语言击碎了，她把头发往后撩掩饰自己的表情，

&ep;&ep;“不是，你说话啊，问你呢，四千，八千，还是一万，两万，比这要多吧。？”

&ep;&ep;数字我越说越大，她的表情越来越难看，最后数字在十万定格，对于她这一单能拿多少我猜了个大概。

&ep;&ep;……

&ep;&ep;……

&ep;&ep;……

&ep;&ep;……

&ep;&ep;“你确定要放弃社会医疗专项福利吗？，手术是免费的，本院将会竭尽全力进行手术，手术风险极低希望患者能够积极考虑。”

&ep;&ep;这还是最开始那句，她像是失去了刚才的记忆又开始重复，她像个机器人一样，讲着规定好的话，现在我必须从她身上很仔细的观察才能找出人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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