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待到徐三与周文棠来时,那巫医老儿,早已不见了踪影,只见偏殿之中,红烛惨照,血色弥漫,令人不寒而栗。往常那妇人,身着龙袍,高高在上,杀伐无情,如今却是奄奄一息,伏于榻上,浑身浮肿,形容憔悴,宛若树倒藤枯。

&ep;&ep;她有些无力地伸出手来,欲要去摸柴荆怀中的女婴。那婴孩呱呱坠地不久,浑身憋得通红,好似是个小猴儿一般,满脸是泪,哭个不休,实在说不上讨喜可爱,可官家紧盯着她,眼中却满是爱怜,而这种目光,从不曾放在宋祁身上过。

&ep;&ep;徐三缓步上前,只见那绣榻一侧,还搁着个沾满污血的婴儿。那女婴浑身青紫,双眸紧闭,显然是个死婴,多半乃是巫医寻来的,为的不过是李代桃僵,代替真正的帝姬。

&ep;&ep;官家见她过来,只缓缓垂下手来,耷拉着松垮的眼皮,先瞥了眼周文棠,再看下徐三,对她沉沉说道:“三丫头,过来。”

&ep;&ep;徐三一顿,缓缓近前,掀摆跪于榻侧。而她才一过来,官家便骤然抓紧她的腕子,将她猛地一把扯到身前。

&ep;&ep;二人的眼鼻,立时挨得极近,四目相对,呼吸相闻。

&ep;&ep;偏殿之中,血气弥散,婴孩啼哭不止,一旁的死婴,更还隐隐透着腥臭之气,令人胆寒发竖,分外不适。

&ep;&ep;徐三薄唇紧抿,直视着官家那双阴沉的眸子,只听得那妇人一字一顿,声音嘶哑,缓缓说道:“三丫头,你答应过朕。只要你在世,就要让这大宋江山——”

&ep;&ep;徐三垂眸,轻轻接道:“永远姓宋。”

&ep;&ep;她稍稍一顿,又抬起头来,含笑说道:“官家多虑了。只要官家治气养生,颐神养寿,还远不到说这话的时候呢。”

&ep;&ep;那妇人扫她一眼,却是未曾多言,只唤来柴荆,交予他一柄发簪。那发簪乃是御物,观其形制,甚为精致,绝非常人可伪造之物。簪头缀着几朵花儿,外围的花形仿似牵牛花,花瓣为淡金色,而内里则又绘有五片圆瓣,皆为墨色。

&ep;&ep;这簪上之花,徐三也是识得的。

&ep;&ep;大宋国内,人人盼着生女不生男,因而那姑娘果,又称之为“锦灯笼”,无论在宫中还是民间,都有着极为特殊的喻义。而这簪上所缀,正是锦灯笼所绽之花。

&ep;&ep;徐三稍稍抬眼,只见柴荆手执灯烛,将那花簪烧红,噙着泪水,在那婴孩后腰处,深深烙下一朵花形。烙印落成,婴孩啼哭不止,官家见此,却是缓缓笑了,轻轻抚摩着女婴头顶,眸中满是爱怜之色。

&ep;&ep;她召来柴荆,又与他耳语一番,却也不知是说了何事。而这妇人才一言罢,殿外忽有嘈杂人声,渐行渐近,徐三一惊,也顾不得礼数,当即立起身来。

&ep;&ep;官家及柴荆听了殿外响动,皆是眉头紧皱,心知多半是宋祁赶至,率人闯入宫苑。徐三见状,当即自柴荆怀中抢出女婴,柴荆一怔,尚还反应不及,却见周文棠抱起榻上那满身血污的死婴,一把塞入他的怀中。

&ep;&ep;徐三怀揣帝姬,立于殿内,虽心急不已,却是无路可去。周文棠薄唇紧抿,大步走到屏风一侧,徐三抱紧婴孩,连忙跟上前去,只见那山水屏风之后,有一方彩釉陶柜,恰可容下一二人。

&ep;&ep;殿外人声渐至,周文棠来不及多言,遽然掀起陶柜。徐三无须他出声,便立时意会,一手死死捂住婴孩口鼻,让她莫要再啼哭不止,接着便翻身入内,藏于柜中。

&ep;&ep;影侵窗牖,圆月如血。红烛影中,徐三抱紧婴孩,轻轻咬唇,抬头看向身前的男人,而周文棠深深看她一眼,纵有千言万语,却是难诉情衷,只得缓缓放开手来,任那无边黑暗,骤然倾覆而下。

&ep;&ep;徐三藏于柜中,提耳细听,只听得周文棠似是掏出了锁匙,却原来这足以藏人的彩釉陶柜,也在他的算计之中,算是他的下下之策。

&ep;&ep;她继续听着,却听见周文棠一言不发,迟迟不曾扣上这小铜锁。她睫羽微颤,心知他为何犹疑,忍不住红了眼眶,隔着陶壁,对他轻轻说道:“文棠,快些锁上罢。”

&ep;&ep;“阿囡……”

&ep;&ep;四下黑沉沉的,她无法看见他的神色,只听出这两个字,他说得缓慢,说得不舍,似有不忍,似有愧疚。

&ep;&ep;徐三听在耳中,只觉得心被人狠狠揪住,难受至极,却也无可奈何。

&ep;&ep;宦海仕途,既知如此,何怨何尤。

&ep;&ep;她死死咬唇,待到听见周文棠利落上锁,起身而去,她方才暗暗松了口气,暂且安下心来。只可惜她藏身的这彩釉陶柜,搁放在偏殿一隅,离官家所在之处,实在隔了太远,她提耳细听,却只能隐隐约约,听得只言片语,纵是心急,也是听不真切。

&ep;&ep;柜中紧窄,徐三怀揣帝姬,久久保持着一个姿势,只觉双足发麻,浑身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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