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霜儿咬唇,一副可怜模样,“从安哥哥你整日不见人影,老太太一个人在院子里烦闷得很,也只有霜儿能和老太太说几句话了啊。”

&ep;&ep;墨从安挑眉,这意思是他要是多陪陪老太太?只是不知道那人可消受得起,只怕会病得更重吧。

&ep;&ep;再者,他听这柳如霜语气,是非要待在墨府不走就是了。

&ep;&ep;“有空我便去老太太屋里瞧一瞧。”他懒得跟柳如霜周旋,便绕过了她进了府,像是刚才那些对话并没有发生过一样。心里想着她若是安分一点,便让她多活一会。

&ep;&ep;侍从提着个书袋连忙跟在他身后。

&ep;&ep;柳如霜看着墨从安的背影狂跳不停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倒不是因为那人俊美的容颜,而是因为他看她的眼神,像是将她灵魂内外都看得一清二楚。在她说谎的时候,他根本不屑于揭穿,而是嘴角含笑地看着她,像是在欣赏一个登台演唱的戏子。

&ep;&ep;柳如霜知道墨从安不喜欢自己,她只是在赌,赌墨从安身上有没有所有男人偷腥的特性。

&ep;&ep;墨府已灯火阑珊,墨从安躺在床上,听着耳边的蝉鸣,只觉得自己的困意一下子就被驱逐干净,他隐隐有些激动,内心如同汹涌澎湃的江水连绵不绝。

&ep;&ep;直到后半夜,他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半梦半醒中似乎回到了数年前。

&ep;&ep;先是一场大火,灼热的红色火苗吞噬着他亲人的性命,就这样将一切都摧毁,像是精美的琉璃一下子砸得粉碎,化为尘埃。

&ep;&ep;“娘!”

&ep;&ep;“娘!”

&ep;&ep;他想进去救他的娘,却被忠心的管家拉着,小小年纪的他扭动身躯,却也是拗不过管家的臂膀。墨从安的双眼浸着血色,在眼睁睁看着自己所有的亲人淹没在火海中,他仿佛听到有什么东西,细微而透明,就那么一下子破碎了。

&ep;&ep;他哭到喉咙嘶哑,所幸大火的噼啪声掩盖了他的声音。到后来,他已然觉得自己眼眶里像是一口枯干的井,已经流不出泪了。

&ep;&ep;墨从安面色淡漠起来,像是刹那间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ep;&ep;面前人来人往,无数冰冷的水浇到灼热的火焰上,最终到底是熄灭了。

&ep;&ep;他红肿的眼睛看着那堆烧成灰烬的残渣,心里抽痛着,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的软肉中,稚嫩的眼睛盯着管家,“我们该逃到哪儿去呢。”

&ep;&ep;管家惊讶于少爷的镇定和睿智,将他拉到无人处,“少爷,先回老奴的老家吧。”

&ep;&ep;他们都猜到这场大火是一场阴谋,纵然此时的墨从安方才十二岁,但他也隐约知道自己的父亲得罪了什么人,而他因为恰好外出,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ep;&ep;他回来的时候,其实亲人已经被屠杀,那场大火不过是在掩盖证据,纵然他进去了也是无济于事。

&ep;&ep;那一天,成了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像是往日里那长明的烛光,突然来了一阵风,倏忽,就灭了。

&ep;&ep;之后便是逃亡,他连亲人的尸骨都来不及收就被管家带到他的老家,墨从安每天晚上都睡不安生,每夜梦见母亲在自己面前笑,可是转眼却被大火淹没,梦醒后,他无数次想要哭,却倔强地咬住了自己的拳头,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响。

&ep;&ep;墨从安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归来,他会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ep;&ep;所以他不能哭,他要活下来,成为所有人都惧怕的存在。

&ep;&ep;他看见了,那个女人,她蒙着面,从那场大火中逃走,纵然看不见脸,可是她额间的花钿和手上的弯刀都非比寻常,定是某一个门派或是组织而为。

&ep;&ep;他永远都忘不了。

&ep;&ep;在逃亡的途中,管家为了保护他也死了。

&ep;&ep;那一日他们逃到了子弦谷前,江湖人皆知,子弦谷的清玄子最不喜外人闯入山谷打扰她的清净,进去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无人见过清玄子,可江湖传言都将她描写成一个无恶不作的罗刹,长的是恶鬼模样。

&ep;&ep;所以追杀的人在山谷前也停住了,墨从安不觉得山谷里的人会比身后的人更像恶鬼,义无反顾地往山谷里跑。

&ep;&ep;追杀他的人不敢上前,扔出弯刀想要了结墨从安的性命,是管家为他挡了那一刀。

&ep;&ep;墨从安拼命地往前跑,他不敢回头,他几乎能想象得出此刻的管家,应该是躺在血泊之中。跑着跑着,不知不觉他已经泪流满面。

&ep;&ep;墨从安很久没哭了,可现在,所有人都死了,真正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ep;&ep;他坐在山谷下的一颗大树旁,抬头是茂密的树叶,挡住了那一点点可怜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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