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林子然抬眼看向他,苍老森冷的目光和坚毅果敢的目光相对,骄傲挺拔的年轻人,如同这个盛夏欣欣向荣的劲松,俯瞰着这个渐渐荒无人烟的老人。

&ep;&ep;林子然一步步走向他,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弃跟严生老爹的对视。

&ep;&ep;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关于必须和不得不。不是仇恨,也不是怨责,是为了各自心中必须坚守的某些东西,决不能让步的信念。

&ep;&ep;短短的一段距离,似乎变成了电影的慢镜头。林子然一步步靠近,两张面无表情的脸,一张苍老颓腐,一张青春英俊。

&ep;&ep;他心里泛出一丝冷笑,严生老爹心想,还不是你要来求我?这一个恶毒的念头刚刚闪过,那个坚毅挺拔的年轻人,已经走到他面前,忽然双腿一弯,直直地跪了下来。

&ep;&ep;所有人,惊呆了。

&ep;&ep;他是整个S城仰望的明星,是无数少男少女可望而不可即的偶像,是颂旻的顶梁柱,是用最年轻的年纪和最横溢的才华扫荡了整个地区的林子然。

&ep;&ep;是顾陌怡花尽了心思,穷尽了此生的最大的梦想。

&ep;&ep;此刻,他放弃了所有的尊严和骄傲,在一个衰败沧桑的院落里,冲着一个被世人唾弃的老年神巫,跪了下来。

&ep;&ep;严生老爹没有表情的脸,僵硬了。

&ep;&ep;林子然淡淡地说:“我不是跪为一己之私的不择手段,不是跪冷眼旁观的冷漠阴险,也不是为女人甘心折腰毫无尊严。这一刻,我跪的是千年秘术不绝如缕,跪的是苍天悠悠大地浩博,跪的是这片土地所蕴含的神秘的力量。我跪倒在这力量跟前,心甘情愿变得渺小,只祈求它,能把我挚爱的姑娘还给我。”

&ep;&ep;他从不会卑微至极致,他只会虔诚到极点。

&ep;&ep;空气因为静寂而凝固了,严生老爹如同枯木一样的脸,终于有了点反应。

&ep;&ep;他颤颤巍巍张口,声线因为衰老已经变得破碎。

&ep;&ep;“阿荒——”他叫。

&ep;&ep;荒伯应声从里屋走出,眼神没有看这一行的所有人,只是小心地搀扶起父亲。

&ep;&ep;严生老爹费力地、缓缓地站起,把所有的重量交托在儿子身上,转身朝里屋走去。他气若游丝却清晰地说:“我以为会有一场硬仗。没想到开头就输了。年轻人,后生可畏。”

&ep;&ep;林子然豁然抬头,随即站起跟着严生老爹进屋。莫小速他们赶紧跟上。

&ep;&ep;严生老爹从儿子手里珍重地拿过那一个小盒子。顾陌怡和展睿琪认得它,就是它神秘而柔和的绿光里,岑若从他们面前消失。

&ep;&ep;林子然死死盯住那个小盒子,手不自觉地攥紧。

&ep;&ep;严生老爹忽然不急了,他珍惜地抚摸着这个小盒子,颤抖着发出沉重的叹息:“唉……就这样吧……这是我云南严氏家族的珍宝——魄石。它交到我手里的时候,是七十年前,我才只有十几岁……”

&ep;&ep;老人浑浊的目光变得悠远,经历了快要一个世纪的风风雨雨,他第一次回首曾经的故事。

&ep;&ep;自己的家族,最初不过是云南边境一群养虫弄蛊的术士,被中原人看作是最为神秘和邪恶的对象。只是后来,土匪和战乱几乎冲垮了整个家族,从北方冲下的麻匪和随时响起的国境边缘的战火让即使最边缘的地区也伤痕累累。

&ep;&ep;盛极一时的阴阳术再也无法安慰民众创伤的心灵,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劫掠,严氏家族奄奄一息。当时的族长坚持家在我在,死死守着原先的地盘不肯放手。当时年轻气盛的严家祖师,并不是家族中资质最好的,却是最敢做的。他于一个深夜偷走了族长房间里的魄石,随着最后一群难民北上,几经漂泊,来到了天意镇。

&ep;&ep;后来他不仅发扬了蛊术,还学会了阴阳风水,严氏一脉,才真的在天意镇站住了脚,历经几世而长盛不衰。结合了阴阳风水和虫蛊之术的严家家学,也真的达到鼎盛。

&ep;&ep;却没想到,最终,还是败在了自己手里。

&ep;&ep;严生老爹苦笑一声,缓缓打开了盒子:“这块晶石,就是我严家祖传的魄石。它能够通天地,观星辰,晓古今,配合我严家的咒语,可以把人送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ep;&ep;盒子打开,里面却不是曾经的绿光幽幽,而是暗沉的灰色。林子然眼神闪烁一下,展睿琪眉头一紧。

&ep;&ep;莫小速忍不住问:“就它?看上去没有那么神啊……”

&ep;&ep;严生老爹苦笑,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阿荒说:“这块魄石,是要讲求缘分的,若是时机未到,石头便不会改变颜色,即使有咒语,也没有用……”

&ep;&ep;顾陌怡轻轻松了口气,林子然却大惊失色。“那,什么时候它会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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