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隔了一会,里头似乎又说了什么,夹着笑声,却听不见了。厅堂离着里间有一段距离,里头声音稍微低一下都不能够听到,冬雪有些忐忑。

&ep;&ep;正想忍着难受将身子往那边挪一挪听动静,冷不防绣帘一动,吉祥从内走了出来,抬了抬下巴示意,“进来吧。”

&ep;&ep;冬雪唬了一跳,连忙稳住心神,觑见吉祥脸上还有未褪的笑意,这才没有那么害怕了,连忙点了点头往起爬。但是,实在是跪得时候久了,腿脚都不听使唤,她一起身,控制不住平衡,一下子就朝旁边的矮桌歪了过去,眼看要撞到桌角上。

&ep;&ep;“啊!”她低呼一声合身朝旁边倒,险险避过。

&ep;&ep;吉祥说完话就返身进了里头,根本没有上前帮手的打算。冬雪含泪看她旋转的裙角消失在绣帘那头,咬了咬牙,再次撑着往起站。

&ep;&ep;小心翼翼手脚并用往内室挪,心里急,动作却实在快不起来,挪到半途就听见里头如瑾问,“怎地不进来?”

&ep;&ep;冬雪隔着帘子忙接口:“奴婢这就进去,这就进去!”

&ep;&ep;她忍着痛好歹挪到了门口,扶着隔扇迈过了门槛,张眼一看,就看见如瑾端端正正盘膝坐在罗汉床上喝茶,面前两碟果子,床头还放着未曾收起的绣架,一副居家之态。

&ep;&ep;“给主子请安。”她三两步跨到床前,姿势歪斜,摇摇欲坠,想要福身行个礼,实在是蹲下去掌握不住平衡,索性一下跪倒在地行了大礼。膝盖触到地面的时候,虽然有绣毯隔着,钻心的麻疼也让她咧了嘴。

&ep;&ep;如瑾拿着茶碗盖轻轻拨弄,转脸看了看她,说:“跪这半日,辛苦了。”

&ep;&ep;“奴婢不敢!”冬雪听着话音不对,连忙俯身。

&ep;&ep;如瑾却说:“你母亲郑妈妈原是老太太跟前比较得脸的人,你自小在蓝府长大,没享过大丫鬟该得的福气,却也没吃过什么苦,原是一帆风顺到了我跟前的,所以,跪这么久,怕是生平头一次吧?怨我么?”

&ep;&ep;温和的语气,像在谈论天气,听在冬雪耳中却是寒凉透骨。自她到了如瑾跟前,没受过什么重话,没做过什么重活,上头有大丫鬟顶着,下头有小丫头使唤着,同伴们就是不交心相待表面上也是和和气气的,她可没料到有一天会听到这样的话!

&ep;&ep;“主子!是奴婢错了,奴婢毛手毛脚,冒冒失失,实在枉费您的教导,枉费碧桃、青苹姐姐和吉祥姐姐的调教。不过,奴婢人笨却愿意努力,您千万不要和奴婢生气,要打要骂您只管开口,不要远了奴婢啊……奴婢烫了您和王爷,就是再跪上三天三夜也毫无怨言,奴婢再也不敢了!”

&ep;&ep;她砰砰地磕起头来。隔着冬日所用的厚厚绣毯,也在地上碰出声声闷响。

&ep;&ep;如瑾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淡淡问:“我说你什么了?惹得你如此惶恐不安。”

&ep;&ep;冬雪只管磕头求饶,吉祥在旁皱眉,“有话好好说,这是做什么,跟了主子这么久,你何曾见过我们哪个人在她跟前这样过?你是在真心求宽恕,还是故意给主子博苛待仆婢的名儿?”

&ep;&ep;“奴婢不敢!”

&ep;&ep;冬雪下意识又要磕头说话,看见吉祥脸色,硬生生忍住了。

&ep;&ep;如瑾喝茶,慢慢地抿,半晌才道:“受了你这么多礼,也不好再追究什么了。便算了吧,去吧,跟着吉祥去领两锭银子,你今日便回蓝府……”

&ep;&ep;“主子?!”

&ep;&ep;冬雪呆住,这是要撵她走吗?

&ep;&ep;她万万没想到话还没说上两句,就得了这样的结果。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没等如瑾将话说完就硬生生打断了。

&ep;&ep;如瑾轻轻抬眼看她。

&ep;&ep;她不顾腿上难受膝行扑到了罗汉床边,伸手扒在床沿上,神情激动,就差扯住如瑾的裙子了。“主子您别这样!主子,奴婢知道错了,今后一定把手脚练灵巧了再上来服侍,您就饶了奴婢这遭吧!您生了大气,是不是……王爷被烫伤了?奴婢以前似乎听谁说过治烫伤的偏方,这就去问来,您千万饶了奴婢,不要撵奴婢走!”

&ep;&ep;“你觉得,自己只是手脚不灵巧的错?”如瑾看住她发问。

&ep;&ep;冬雪一凛,不敢对视,借着俯首埋下了脸。

&ep;&ep;“我身边是需要心思通透的人,但通透也要通透对地方,胡思乱想太多的我万万不需要。去吧,主仆一场,好聚好散,我给你留个体面,只说是你回去帮我在太太跟前尽孝。你年纪也不算小,待过了年,让孙妈妈好好寻个人将你嫁了,这是我能给你的结果。”

&ep;&ep;“主子!主子?”

&ep;&ep;冬雪身子抖得厉害,死死攥住了拳头按住床沿。话说到这个地步,是无可转圜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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