呻吟声在大殿之中渐渐减轻。

一切即将化作平静。

白渊渟转过身,看着那位冰人,一位在此时此刻有很多话要说的老人。

“我本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白渊渟在听他自白。

“但我的师父不忍我离去,将我的魂魄永封于天地二殿之中。”

万物皆不能长久,没有什么事物可以超脱时间。即使是已经死了的人,也会再死一次。

“如今我已深感大限将至,只有一事相求。”

“你求我?”白渊渟感到不可思议。

“在这里除了你之外,其他弟子再没有能力帮我。”

“你不妨先说说要我怎么做。”

“若天山派覆灭不可挽留,一定要保护水姑娘不致落入歹人之手。”

“那个和尚是歹人?”

冰人点了点头。“你可知道他是谁?”

白渊渟摇了摇头。

“他是“元”字辈之后,“苦”字辈的和尚。法号「苦乐」。”

“那究竟是苦还是乐?”

“他是元宝和尚最好的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

“怪不得……”

白渊渟脑海之中正回忆起石窟内谈及元宝和尚之时,被苦乐和尚突然打断的经过。

“你好像认得他。”萧久遥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问道。

“一面之缘。”

……

曲径通幽。

至少冰人有一句话没有说错。

天山派的岔路本就繁多,机关更是数不胜数。在冰雪覆盖之下,眼前是处处绝路。

但将绝路踏在脚下深陷其中之后,不知不觉已经走了有一刻之久。

白渊渟跟在冰人的身后,默默地走在这斑驳陆离的白色之中。令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天山派掌门亲传弟子还有很多。

另有一批掌门亲传弟子已经跟在了掌门的屁股之后。气宇轩昂,脚下生风。

看来随便死几十个亲传弟子,掌门并不会过多在乎。

“水姑娘究竟与贵派有什么瓜葛?”

冰人没有听见,或者是装成没有听见。

“所有的矛盾都有起因……你既然让我帮你,为何不告诉我……”

“你不需要了解事情的经过。”冰人打断了白渊渟。

他胸中的气息逐渐变得平稳,双臂也逐渐变得有力。曾经在他眼中停留的惶恐,此刻已经烟消云散。

因此他的态度转变也不足以为怪。

“你现在只需要闭上嘴巴,跟在我的身后。”

“到什么时候?”

“到我让你停下来的时候你就停,到我让你走的时候你就走。”

冰人的眼神有着不可置疑的威严,宛然一副发号出令的做派。

但是白渊渟根本就不看。

他在看雪中的花。

雪中竟然还会盛开鲜花?白渊渟就算是在梦中也想不到。

香味扯动着神经,在白渊渟的嗅觉之中绵延。他又胡乱吸了两口冷意,直到面前已铺满了五彩斑斓。

一方木屋漂浮在花海之上,溪水潺潺的浮影流过彩色的石子,枝头的几声鸟鸣让这一方小天地更加静谧。

这里不是寒冷的雪山,而是温和的桃源。

“水姑娘就住在这里?”

白渊渟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她一定就住在这里。

所有人都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一睹芳容。

只有天山派掌门除外,不知道是因为他是个老人,还是因为他是个冰人。

血肉之躯的差距在此刻不过如此。

身旁的几位亲传弟子早已伸直了眼睛,窥望着那方小屋的轻纱窗户,他们心中有着无比的期待。

可无论怎么样的幻想,窗户里若隐若现的那个倩影看起来总是有一些肥头大耳。

这让白渊渟忍不住想笑,可是冰人却笑不出来,他的身体已经窜出屋内之中。

屋子里自然是没有肥头大耳的美人——恐怕这个世上都很难会有肥头大耳的美人。

在这里肥头大耳的只有苦乐和尚。

爬雪山很累,所以苦乐和尚现在很饿。

在他吃光了屋子之中的所有糕点水果之后,肚子依旧没有饱。

“这里住着虽然很好,但就是缺了些鸡鸭鱼肉。”

冰人在冷笑。“水姑娘在何处?”

“怕饿就应该少动。”苦乐和尚已经爬上了床,盖上了被子。“美人睡茅屋,和尚睡香床。”

冰人手中的剑已经出鞘,直抵苦乐和尚的胸口。

和尚的手里只有念珠,和尚的应对方式是闭上眼睛。

“莫要逼我以死相拼。”冰人再一次提醒。

言毕,苦乐和尚在后知后觉中感到了怪异,他惶惶地睁开了一只眼睛。

“你怎么换成这把破剑了?你的冰剑呢?”

“我记得你是肉体凡胎。”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无论是铁剑还是冰剑,都可以给你戳出一个血窟窿。”

“原来如此。”和尚开悟般点了点头。“但就凭你恐怕不够,你恐怕还需要一个帮手。”

“帮手”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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