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的烧窑没成功,倾城给她的底槽清泥很珍贵,她不想浪费了,打算先用红泥试验差不多了再动那捧底槽清。

假山底下是她挑选的被混淆最低的红泥,所以她还去了上次的位置。

潘公公躬着身手端着拂尘跟在萧亦横的身后,斟酌着提醒:“皇上,娴妃催了奴才好几遍了,要您过去。”

萧亦横换了身暗红色的圆领常服,脚上只着了黑色的素锦靴子,头发干净束起,通身上下没有半点皇帝的“标识”,倒像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他脚步闲散的走在御花园的石子小路上,也不知是什么驱使的,又是假山的方向。

潘公公偷偷瞧了眼皇上的脸色,虽然冷峻,却算不上冷冽,心情一定不错,继续下一汇报:“惠妃说小公主前几日闹得厉害,想让皇上去看看。”

萧亦横脚步一顿,潘公公吓得心头一紧,直觉自己脑袋要搬家了,都怪自己多嘴。

“你在这里站着,朕到前面走走。”

萧亦横话落,闲散的脚步竟有些迫不及待,想起那天的身影,冰封的唇角竟似有若无的展开。

潘公公想跟,却没那个胆子。

梦轻用铲子深挖了一块,想看看此处的土质,显然上面的沙土是为了铺垫御花园的色块而人工倒在这的。

红色的花卉下都是略红的土,而白色的花卉下土质偏浅,茎叶类大多不开花,下面自然也都是一深色的土壤为主,仔细看来,会发现这是一个道学的风水设计图。

梦轻抓了一把土壤放在手里轻轻的拈着,想叫以沫拿点水来试一下,抬起头见空无一人,才想起她吩咐以沫做事去了。

“御花园的花都被你照顾没了。”

冷不丁的听到一声吓了她一跳,侧扬起脸看看,只能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挺拔如松,可惜正午的阳光从他头顶上照下来,除了一个男人的轮廓根本看不清脸。

梦轻垂下头继续挖,她是皇后,后宫里她最大,就算是皇上来了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萧亦横眉头皱了下又松开,这女子好生眼熟,一时想不起来。

不过看着她认真忙碌的样子,不知为何心情竟有些愉悦,连日来被朝臣后宫烦扰的头疼都烟消云散了。

萧亦横在突出的一块儿假山石上坐下,目光留恋在她散落发丝的脸颊上。

饱满的额头被骄阳烤出了点点细汗,就连挺翘的鼻尖上都是,白皙的皮肤晒得微微有些发红。

女人于萧亦横来说,不过是些可有可无的附属品,但今日一见,竟令他想起一句话,劳作的女人最美丽,不骄矜,不谄媚。

“御花园里就你一个人打理吗?”昨天还看到两个太监。

梦轻怎么会看不出他有意搭讪,但她这身打扮有失皇后的身份,想了想,便“嗯”了一声。

低沉的笑声从他的喉间溢出,他堂堂九五之尊竟然被一个宫女嫌弃了。

他愿意坐就坐他的,梦轻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沙土上。

目光顺着她粗糙扎绑的飘带移到她的手上,白皙纤细的手指再次抓起一把深层潮湿的泥土,放在掌心里轻轻的捻着。

“有什么不一样吗?”

过于专注的梦轻一时间忘了此刻的身份,仿佛在跟自己的员工交谈那般,张口就是对土质的鉴定。

“虽然不能与紫砂泥媲美,但也可以做上等的陶器,比如器皿,摆件,甚至还能做乐器。”

梦轻说完,提过另一个空的篮子,挖了些深层的陶土往里装。

萧亦横指了指另一个,问:“你上次说那叫什么泥?”

“红泥,也是紫砂泥的一种,可惜上次烧窑失败了。”落下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来回的飘动,挡住了她的面容。

萧亦横不自觉得伸出手,想要将那捋碍事的发丝拨弄开。

梦轻敏感的察觉到他的靠近,她直接提起两个篮子起身,再留给他一个背影后,声音沉下:“阁下该明白,即便是宫女也是皇上的人,请自重。”

萧亦横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手停的尴尬,很满意她的那句话,不过出口的却是:“我跟皇上要了便是。”

梦轻的手紧了紧,心里冷笑:“只怕阁下要不起。”迅速走人。

萧亦横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提着两篮子的土略显吃力的走远,冲着身后召唤一声:“潘荣喜!”

潘公公精瘦的身体甩着一头的汗从假山后边绕过来:“皇上,您有何吩咐?”

“去查查在御花园里劳作的宫女叫什么名。”目光还徘徊在身影消失的地方。

“奴才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