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心中的怒火,朱翊钧读过折子后,拿起杨本庵的奏折问冯保:

“这个衍圣公,一路上都卖些什么私货?”

“这个……皇上,老奴也不大了解详情,听说都是曲阜的出产,孔府地里有枣儿,制成蜜枣,高粱一年也收不少,拿来酿酒,一年也能卖不少钱。”

“岂有此理!孔圣人之后,不做文章却做买卖,这的确如杨本庵所说,辱没斯文。”

说到这里,朱翊钧想起土地兼并的事儿,又补充道:“当然,这天下七十二行,做买卖也算一行。一般人做倒也没什么,衍圣公做就不对了,简直是丢祖宗的脸。”

“皇上所言极是。”

“朕记得,张先生去年冬天平台奏对时,专门谈了山东的事。这个衍圣公不单借进京之机做生意,听说还隐瞒了大量私田。

张先生清丈田地首先从山东开始,就因为衍圣公与阳武侯两家豪门大户侵占民田太多,偷逃了大量田赋。”

“皇上,老奴猜测,杨本庵上了这个题本,估汁是得了张阁老的授意。

张先生首先把衍圣公进京觐见皇上的定例改了,一年变三年,嘿嘿,这对衍圣公家族可是个不小的打击。”

“哦,此话怎讲”

“皇上您想想,去年时衍圣公已经进京见过了皇上,衍圣公今明两年都不得来京。

若皇上准了杨本庵的这份折子,杨本庵那里又铁面无私地清查他的私田。衍圣公即便想见皇上当面诉苦叫屈,这两年他都找不着机会呀。”

朱翊钧顿时眼晴一亮,仔细一琢磨,愈发觉得冯保分析得有道理。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呵呵,这个张先生,真是老臣谋国啊!做事滴水不漏,环环相扣,他起念头要做的事儿,没有做不成的。”

实话说,冯保这人虽然贪财,但大局观还是有的。

这么多年来,虽然小事上与张居正难免有些龌龊,但大事大非上,两人总是配合默契。

冯保见皇上心情不错,这时趁机奏道:“皇上,太后选张先生主持内阁,真是您的福气。”

“嗯,不错。”

朱翊钧点点头吩咐:“这样吧,张先生既然都已经安排好了,这杨本庵的题本,朕准了,待会你就把它发内阁拟票。”

“皇上圣明!”

……

聊了这半天的公事,正襟危坐的朱翊钧感到有些倦了,这会儿从大案台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在书阁中开始踱步。

案几上,早有西暖阁答应觑空儿送了茶点进来。朱翊钧走过去,自己喝了一小碗莲子羹,也给冯保赏了一碗。

用过茶后,差不多巳时过半,阳光透过窗棂,光柱中尘烟袅袅,扬帆起航的船模,风帆在微微的抖动,仿佛真的在乘风破浪。

一门门青铜火炮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冽的金属寒芒。

朱翊钧指着中间最大的五桅盖伦帆船,问冯保:“大伴,这艘西班牙大帆船好看吗?”

“皇上,好看!”

其实冯保一走进书房时,就留意到这些船模了。

不过,他现在关注的不是这船模如何漂亮,而是更关心进贡船模的那个人。

冯保伸手摸了摸船模上的火炮,满脸堆笑道:“啧啧啧,皇上,这火炮竟是用青铜做的,这王实可真是大手笔。看样子关岛上真的有大铜矿,哎,就是有点可惜……”

“可惜什么?”朱翊钧转头看向冯保,有些疑惑问道。

冯保装模作样答道:“啊,没……没啥!呃,皇上,老奴正想说一件事,这宝钞库的钱不够用了啊。”

“怎么回事?朕又没怎么花钱,怎的会不够”

见朱翊钧一脸狐疑,冯保只得耐心解释给小皇帝听。

宝钞库的钱是属于皇上的私房钱,其来源主要是一些皇庄与矿山的榷税收人,如各地的金银铜锡矿,都由皇上派太监前往坐镇督办并收取榷税。

近年来,各地开矿虽然数目不少,但收益甚微,税银收入大幅减少,再加上宝钞库最赚钱的宝和店,前年被划到李太后名下。

因此,宝钞库每年的各种进项大约只有十几万两银子。按照惯例,这些钱是皇上拿来作为嫔妃的脂粉钱,身边内侍的赏钱等各样小宗开支。

以前朱翊钧年纪小,还不懂得花钱,花钱的地方也少。所以,前几年宝钞库存的进项多一点少一点也无所谓。

不过这一二年来,皇上懂得花钱了,他虽然还没有大婚,也没有嫔妃,但赏赐内侍买东买西每天都在支出,现在就显得用度不够。

听完冯保的解释,朱翊钧顿时老大不高兴说道:“难道朕花几个钱,就只能在宝钞库支取”

“是呀,”

冯保斟酌了一下措辞,小心回道:“这是老辈儿传下的规矩。武宗皇爷花钱最大方,一高兴就给人赏赐,宝钞库的钱,只够他应付半年的。”

“剩下半年怎么办”

“呵呵,武宗皇爷还不是到处挪借,当然,更多的还想办法扩大宝钞库的收入。”

听到这里,朱翊钧停止了踱步,他用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冯保,摆摆手说道:

“大伴,有话就直说吧!绕了个这么大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