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马车已出街角。

“你说他为什么来?”楚卿忽然问。

宇文初摇头。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

如果按方云岚的说法,他来只为打通关节。可实际上,他什么也没做。

画是他们送的,话是他们说的,打通也是他们的。

他打通什么?什么也没有!

这太奇怪了。

他不惜一切手段,无非为了得到画,为了打通郑长钦。而今已最后关头,却忽然没了下文?

这是什么情况?!

“也许,他别有所图。”宇文初说。

“图什么?”

“不知道。”

楚卿轻轻一叹,转身走开。宇文初一笑,与她并肩而行。

夜幕深。

天心月弯弯,清光落于长街。长街上很安静,只有他二人缓步。夜风吹过来,拂动他的衣袂,她的长发。

这是陈国的春夜,陈国的风。

她不由微笑。

“公主殿下,你最近太多虑,正该放松一下。”他看着她,也微笑。

放松么?

这一切还未结束,怎么放松得下?

至于多虑……更不虑不行。即使她再谨慎,仍不免有意外,比如方云岚。

那人是个意外之数。

那人的出现,那人的行为,那人的目的,一切都在意外。他不但接近他们,还接近郑长钦,这一点十分不利。

一个意外之人,意外搅入大局。

这是一个干扰。

不论其有害无害,都已干扰了她。而现在的局势,不容有人干扰。

不知不觉间,她的眼神沉下,微笑消失了。

宇文初一叹。

她细微的变化,落入他的眼中。看来,在一切结束之前,她都不会轻松。

可是,当一切结束之后呢?

她会轻松么?

只怕还是不会。不但不轻松,也许更沉重。

因为她有心结。

他很想帮她解开这个结。可惜他知道,他解不开。

纵使天下其他人,都有可能解开,却总有那一个人,永远也解不开。

那人就是他。

他是那个唯一解不开的人。只为这个结,因他而结死。

他不由苦笑。

如今他心中的滋味儿,连自己都说不清。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他终于信服这句话。

春夜静。

两个人各有心事,路好像变长了。不过几条街,像走了很久。

夜色沉静,春风沉静,人也沉静,只是这样徐行。

兰园。

他们回去已很晚,不料才刚到,就来了客人。已经这个时候,竟还会来客人。而且,来的还是那个人。

方云岚又来了。

“夤夜造访,实在打扰。”他一边施礼,十分歉然,“二位是在下接走,临到回来时,却未能相送。在下心中难安,特来向二位赔罪。”

“方先生客气。”宇文初说。

“哪里,哪里。”他摆摆手,亲切道,“交友之道,贵乎交心。在下对二位公子,深感相见恨晚。在下坦诚,正是本分。”

坦诚?

亏他说得顺滑。

看来这人的脸皮,也很不一般厚。宇文初一笑,正待开口。楚卿已先开口了。

“承蒙方先生坦诚。那么,我可否提个要求?”她忽然说。

“当然可以。”

她点点头,微笑道:“其实这个要求,今早先生来时,我就很想提了。碍于彼时初见,还未坦诚交心,所以不好开口。如今先生坦诚,我也就冒昧了。”

“请陈公子赐教。”

“赐教不敢。只是我觉得,先生既自认坦诚,可否以真容示人?否则,隔了一张假脸,坦诚总打些折扣。”她看着他,悠悠说。

宇文初一愕。

什么?!

方云岚和他们一样,居然也易了容?!

方云岚更惊愕。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识破。不料这个陈公子,竟有一双利眼。他大惊之后,只好苦笑。

既已露了馅,掩饰也无用。

他抬手一抹。

方云岚的脸立时改变。

这是一张年轻的脸。五官清秀,白净斯文。中年的方云岚,变成一个少年。

“好个返老还童。”宇文初笑眯眯。

“让二位见笑了。”方云岚看着他们,似有点无奈,“在下太年少,出来行走多受轻视。无奈之下,才改扮为中年。只求行事方便,绝非有意相欺,望二位公子见谅。”

“方先生客气。出来行走之人,确有许多顾虑,也不足为怪。”楚卿说。

“多谢体谅。”

“方先生虽然年少,本事却很不小。轻视先生的人,想必都没长眼。”宇文初笑笑,说道,“既承蒙先生坦诚,我也冒昧一问,先生今早所说,与在郑府所做,似乎言行不一,是为什么道理?”

方云岚笑了。

“只为一个大秘密。”他的眼在发光。

“什么大秘密?”

“关于《秋思图》的秘密,郑学士的秘密。也许,还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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