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遭遇了不测,男人一声不吭,只是跌跌撞撞的在挣扎,然而下一刻,黑暗就将其吞噬,厚重到什么也看不见的车厢尽头,隐约传来濒死的惨叫。

就在眼前,又一个人踉跄下车,座位上的方然却很镇静。

镇静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想起来了,一点点唤醒回忆,那个男人是白天见到的受害者。

这种事,在时间的列车上,恐怕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可是翻遍记忆,却连一点点印象都找不到。

永不下车,永远待在时间的列车上,但是……

男人消失在黑暗的车厢尽头,吵闹暂时停息,车轮与轨道摩擦的“吱吱——”声再度充斥了耳孔,方然却浑身发冷,他畏惧的看向车窗外,那污渍斑斑的一大片影影绰绰,一转头,就撞见不远处的乘客,眼瞳里闪露的凶光。

目光相接,少年当时就心头一震。

从未遇到过的情形,是的,疾驰的时间列车,车厢里的乘客,都是想象,每一次从梦境中醒来都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但,意识真的沉浸其中时,那感觉却仿佛比什么都更真实,冰冷的目光刺痛双眼,方然不禁战栗。

梦境,一切都只是梦境,但——

即便明白在这一切都是虚幻,威胁迫近,有如蜿蜒接近的毒蛇,还是令他惊醒。

……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诺福克市的见闻,无意中目睹了一起凶案的现场,影响了方然的潜意识,才会在梦里见到车厢中的暴行。

掉出车外的男人,素昧平生,却给方然敲响了警钟。

活着,在这世界一直生存下去,恐怕,的确正如阿尔贝*雅卡尔所言,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生命科学问题。

深秋过去,落叶在金伯利校园里飘荡,冬天眼看就来,是一个蛰伏不出的好时候。

同时也意味着,可以暂时避免接触危险的外界。

当某人第一次,或者第一千次走过联邦的大街小巷时,就会遭遇到歹徒。

而第一次,或者第一千次遭遇歹徒时,就会丧命。

这样废话般的陈述,一般人很可能浑不在意,方然却觉得很恐怖,哪怕每一次接触外界,横遭不测的概率再怎样接近于0,累计到无限长的时间轴上,厄运发生的概率也只会越来越趋近于1,成为必然事件。

一般人当然不会这样想,他们的寿命有限,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不曾遭遇暴力袭击,被疾病、而不是袭击推下车才是常态。

然而一旦眼界开阔到“永生”的高度,意外,蓄意袭击,就变得完不可接受。

雅卡尔老师的潜台词,就是这样吗,方然暂且认为自己的揣测是对的,虽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阅历、眼界,还不足以完理解阿尔贝*雅卡尔的话,但眼前看得见的威胁确实又多了一种,还有些棘手。

身为一名中学生,待在金伯利,起码的人身安是有保障。

但又怎能一直待在学校里,甚至,想的再远一点,大学生活也不过再轻松几年,早晚踏入社会,就必须直面危机四伏的世界。

一不小心,就可能中途掉下车,所以“永生”并非纯粹的生命科学问题;

这就是雅卡尔告诫的含义吗。

方然的理解,局限于年龄和阅历,十分肤浅,但已经足以影响到他的下一步努力方向。

不管出于什么考虑,身在人类世界,永生不灭就不会是一个简单的抵抗衰老、永不下车的问题,这促使方然在苦读之余,花费更多的时间观察四周,也更多浏览时事新闻和一些其他社会领域的资讯。

凭借聪颖的头脑,和敏锐之极的洞察力,不用多长时间,他就逐渐明白了阿尔贝*雅卡尔的告诫含义。

或者说,至少自认为已经了解,不久以来时常感觉到的危险,是来自何处。

现代社会,任何一个人的生活,都极其依赖周围的其他人,不论吃穿住用,衣食住行,都没可能完依靠自己的能力去完成,社会的原始定义就是如此,大家凑在一起,各尽所能、各取所需,才能相互支持着生活下去。

扪心自问,对这样的一个社会,方然理应心存感激。

回忆从记事起一直到今天的生活轨迹,从早年间的巨山孤儿院,到现在就读的金伯利中学,从婴儿成长到能自食其力,自己耗费的钱财,或者说资源,很大一部分都是社会假借联邦政-府之手提供。

如果没有救济手段,现在的方然,岂但没机会坐在金伯利的课堂上念书,甚至早已掉下了车,被车窗外的黑暗吞噬掉。

既然如此,对世界就要心存感激,是这样吗。

人类的细腻情感,复杂而多变,过去的人生轨迹让方然有些麻木,他只大概的判断出,接受社会的援助,顺利成长,总不是什么坏事,然而内心深处真正阻止他心生感激之情的,却是对社会另一面的细致观察。

光明,总伴随着黑暗,世界上的每一种东西似乎都是这样。

很多年以前,身为小学生的方然还有空看电视,他对电视机里的《动物世界》很感兴趣,里面的一些镜头,食草动物被猛兽猎杀,场面残暴而血-腥,他一开始和其他同学一样犯恶心,后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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