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霆大惊,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崩了,急忙辩解“卢先生……”

卢昕竖手制止他继续说话,“你是涿县人,这里是固安,你想取字找本地的先生更为合适,况且涿县的饱学先生更多,且不说卢氏族学里的诸多鸿儒,在你们村子里就有一位崔先生,此人才华卓著,……”

卢昕边说话边站起了身子,缓步朝着草庐之外走去,有送客的意思,然而没两步就言语一顿,面上一阵纠结,像是内心中正为了某事而剧烈挣扎。

“再者说,你的年纪太小了些,常理说来,男二十取字,纵有例外……”挣扎后结果便是本来走向屋外的脚步生生地换了个方向,变成了在屋里兜圈子,同时口中滔滔不绝。

卢昕是教书先生,说起话来抑扬顿挫,引经据典头头是道,列举了十几本书百八十个名人,从各个角度证明了我不给你取字的原因是我不合适,而非是你喜欢听书导致我看你不爽了,期间李霆完插不上话,任凭他讲了近两刻钟。

李小三越听越不对,他们叔侄二人什么文化水平一看便知,不想帮这个忙硬赶也好,礼送也好,让人走就完了,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没看李霆眼睛都直了么。

这人有些古怪啊,李小三暗暗琢磨,还是说这个时代的文化人都这般废话连篇的。

“所以说,少年,你回去吧……”卢昕很想润润嗓子,无奈手边什么都没有,便狠咽下几口唾沫了事。

李霆见他终于说完了,打心底里松了口气,卢昕的这些话,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确是用大周王朝的语言说的……

“卢先生,您说得非常有道理。”听不懂话并不会影响交流,李霆先对九成绝对没懂的内容表示赞同,接着对那一成略微了解的内容进行小声的辩解:“其实我也知道来找先生十分唐突,可真是有原因的。”

卢昕不住向草庐外看着,心不在焉地随口问道:“愿闻其详。”

“不瞒先生,小子响应了这次的征召令。”

“征召令?”卢昕步子一顿,猛然回头,瞪大眼睛惊问道:“张云伸下了征召令?什么时候的事。”

李霆没想到卢昕居然不知道,愣了一下回道:“中秋前两天告诉我家的,节帅下令征召卢龙镇九州民夫,八月二十那天在幽州大营集合……”

卢昕着实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理由,顿时沉默,良久后才道:“你今年十四,响应征召不合规矩,这里面有什么缘由。”

“我上面却有两位兄长……”李霆将缘由道来,回身指了指李小三:“是以这次就是我与三哥一同前往,就是他爹。”

回到师位上坐下,卢昕的神情慢慢转为没落,语气不无讥讽轻哼道:“又要和谁争风呢,义武军?成德军?横海军还是河东军啊,节帅藩镇,视朝廷法度于无物,强征民夫入伍,百姓无知,为了些小利三五结群,于战阵上狩猎首级,呵,谁人的首级,还不都是我大周子民……”

李霆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卢昕自顾自说了一会,苦笑摇头:“也罢,你只是普通人,响应征召也不是自愿的,嘿,节帅、朝官、小吏……”

这番言语是卢昕的真情流露,可是时辰已晚,已有学生到了草庐,不容他再多流露,吩咐了先来的那几个人远远等着,自己收拾收拾情怀,对李霆道:“所以你便是在走之前取个表字。”

“没错。”李霆连连点头,“我往日里听人说书,自报家门都是名姓字号一套,我这有名无字,觉得不够威风……”

此时李小三把酒放在筐沿上示意,李霆赶忙上去捧起坛子,想了想也不知道说什么,就那么放在卢昕面前的案上。

卢昕手指划过封坛的红绸,在坛沿上轻敲了敲,“斗十千?呵呵,廖兄的秉性,可不管你是谁,进店就要拔毛的。”

李霆讪讪道:“娘给了一贯钱零花……”

卢昕了然,笑笑,这还能说什么呢,当即取过一张字条,化开了墨,“李霆,霆,雷霆,雷霆之所击,无不摧折者;万钧之所压,无不糜灭者,你既以雷霆为名,此番又是奔赴战场,那便……字万钧吧,望你以雷霆之威,携万钧之势,建功立业,耀祖光宗。”

接过字条,李霆心里激荡澎湃,默念两遍自己的表字,当即伏身下拜。

卢昕连忙道:“取个字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你若要拜,磕一个头也就够了。”

李霆很听话,标准的拜了一拜之后,拿着字条欢天喜地。

学生越来越多,卢昕看时间差不多了,说道:“既已无事,那你们……”

话还未尽,在屋外徘徊了一个早上的月儿姑娘见屋里头也磕了,笑模样也露了,知道事情完了,闯进来叫道:“爹,娘让我来告诉你,不用你装模作样的磨蹭,今天若是不把柴劈了,中午就没火,家吃生米。”

了解!李小三恍然大悟,总算是知道卢昕为何废话连连了,果然这才应该是文人的风貌嘛,只要不做家务,耍嘴皮子都是小事。

手捂着嘴轻咳两声,卢昕面带尴尬,劈柴这活夫人已经吩咐了好几天了,他一直拖着,按照往例,拖到夫人不耐烦时她自会去做,可这次那边却是狠了心的跟自己耗上,以至到了今日没火入炊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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