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又热又有蚊子,你怎么在外面等我?”娘站在门边的身影也佝偻了,冷伊心里颤颤。刚要跨进院里,却觉得被娘扯了一把。停在门槛前,愣愣望着她。

她嘴唇颤抖,眼中一闪一闪的泪花,“你,你,明天,去张家参加完宴席,就回金陵城去。”说完深吸一口气。

“为什”

“我的小女儿啊,想死爹了!”院里冲出一个人,居然还穿着西装,与家里青砖白墙如此反差。

还未来得及反应,被他亲昵地搂在怀里,吓得冷伊一个劲地直躲。

“她不记得你了,别吓着她,赶紧进院子里。”娘不满地冲他嚷嚷,一边将他们推进家,合上院门。

冷伊刚努力挣脱开这个男子,就看到一个同她一样容貌的女子,穿着件黑底红花的无袖旗袍,靠在门框上,一手抱胸,一手夹着根烟,烟头还有袅袅的青烟,腾腾冒起。

院中浇过水的青石板地,将一点点水汽蒸起,腾出一片氤氲,蚊虫在屋檐垂下的灯笼的光影里起舞,嗡嗡声与白墙下虞美人裙下蛐蛐的清脆歌声和鸣。

屋里,那个算是冷伊的爹的人正在高谈阔论,讲辽东的白俄人、讲风流倜傥的少帅、讲过去北平贝勒府里觥筹交错的光景、讲静海租界纸醉金迷的生活。

看得出来,舅舅只是敷衍,但见得他这般客气,又不能太过冷淡,只在一边竭力殷勤地“嗯”着。

晚饭后,冷伊背靠走廊里一根棕红的圆柱,隔着通往院子台阶的宽度,看着对面同样背靠廊柱的她。

她还维持着方才的姿态,左手垫在右胳臂之下,右手举着,一根又细又长的香烟,散发出薄荷香。席上也没见她吃什么东西,只在娘殷切地夹菜之后,才作势咬一两口,酒倒是没有少喝。旗袍将她的身姿显得分外曼妙。

冷伊突然在想,若同她一般装束,这身体,是不是同她一模一样,脸上略微飞红。

她终于将望着院子的脸转向冷伊,轻启朱红的嘴唇,“你走的时候才这么点儿高。”左手在膝盖上下比划,右手将香烟放在嘴边,轻吸一口,长吐一口气。

冷伊面无表情地回答说:“我和你一样大。”

两个人低头默然。

她清清嗓子,“我就说不来姑苏城的,晚上连点儿声响都没有,没劲儿!”朝外头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

冷伊脑中响起蒋芙雪说的“石榴裙下三百将官”,一个寒颤。

“丫头。”那个男人在屋里抬起头,冲外头叫道“没意思就到观前的酒楼转转,白天那几个公子哥儿都追你追得紧。”

“你住嘴!大丫哪儿也不许去!”娘隐忍了一晚上,此刻终于爆发。

对面的女人嘴角露出一丝不屑,漫不经心地瞟了娘一眼,也不说什么。

冷伊心里腾起一阵怒气,强压着,但脸色已不好看,“你白天在观前露了脸?”

她蹙眉盯着她,右眉轻挑,已看出不悦,却不以为然,“吃个饭,谁晓得见着个在静海认识的老板,就招呼了一起吃,这姑苏城也真是的,不就喝杯酒讲个笑话呗,这么多男人看新奇玩意儿似的看着,没见过世面!”又是哼一声,靠在廊柱上。

“你做这个,倒是做出优越感来了。”冷伊愤愤地嘀咕一声,引得她怔怔地望,脸上还是戏谑。她倒还真不像一般女孩子般脸皮薄,想起白天在张家的冷遇,和她有极大的关系,冷伊又补了句,“干什么不好。”

她猛吸一口,将烟蒂扔在地上,一只脚猛跺地,高跟鞋磕在石板地上,发出轻响,仿佛要争吵,她提起的肩又放下,回身朝屋里叫道:“不早了,爹,咱们走吧,明儿再聊!”

那个男人满脸的笑,走到冷伊跟前,“二丫,回头跟爹回北面去,爹带你们去骑马。”

女人“切”了一声,“你以为她稀罕!”

院门“吱呀”一声合上,娘疯了似的拽着冷伊往楼上屋里去,神经质般地连声叫嚷:“你回屋去,回屋去,明天从张家回来就给我走,回金陵城去!”

“妈,妈。”冷伊不情愿地往回拉,却扛不住她在臂上掐,“疼!”尖叫一声。

引得瘫坐在一旁的舅舅前来拉劝,“孩子什么都不懂,你放开!”连喝带劝,总算把她俩拉开,转身对冷伊轻声细语地说:“许多年没见了,你体谅些你妈的心情,早点回房间歇着,我再劝劝。”

坐在床边,摇一柄绸面扇子,窗外弯刀般的月,明亮白皙,下头树顶,几只绿莹莹的萤火虫忽明忽灭,在树叶里头闪烁。

不谈观前多少家老店都与张家有生意往来,其中不乏发展成为张老先生挚交,单就张家自己的布店、吃食店就有好几家,那王依这样一闹,总有好事的人去看热闹,加上姐妹二人一模一样的脸,这不雅的一幕只怕此时已在张家传得沸沸扬扬。

博容站在冷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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