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止一次,薇娅睡梦中露着甜美的笑容。那是一场空前盛大的奢华的婚礼。梦魇,梦魇,这个名字一次次在她的耳边响起,这个声音像一把尖利的锥子无时不刻地刺痛着她那颗看似坚如硬铁其实柔弱如棉的心,直到痛觉将它磨平,磨到上面长出一道茧疤,最后愈合到依旧坚硬如铁为止。

现在,她不敢低头回忆,仿佛这一切只是昨日的一场梦幻。她是一个对爱情多么忠贞不渝的女子啊。或许在她刚出娘胎的时候,她的那股子执拗劲儿即与生俱来了。她承认她的出身并不咋的,谈不上多坏,但一点儿也不好。这世间的人们只要一谈起你是穷乡僻壤里走出来的时候,立马给你投来一瞥鄙夷不屑的目光,以证实他或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居民户口的人,或者即便他或她只是一介平民,但他或她出生在平原地区或是城镇,他或她即就认为自己天生就优越于那些穷山区来的穷苦人,是一个纯纯粹粹的贵族。当下已不再流行“我以我是贫下中农而骄傲。”还记得在大学里,一次学生会组织活动,顺便看看薇娅的团员证的时候,学生会主席戏谑地问她:“哎,薇娅,你是啥成分啊?”薇娅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是货真价实的贫下中农出身。”当即人群里就爆笑起来,有人还在那里低声讽笑道:“哇塞,还贫下中农了,瞧她那副寒酸模样儿,真真笑死我了!”顿时,薇娅脸红到耳根,窘迫得她真想去寻死。甚至她们班上有一个乡下来的女孩子,她的出身和薇娅相差无几,但是她逢人就喜欢讲她家的故事,说她家祖上曾经做过大官解放前夕还是地主了。她把这个故事讲给校园里的每一个人听,差点就将这个故事讲烂了,她也一点儿不觉得害臊,甚至她压根不在乎听者会怎么看待她。她毫无廉耻地对着薇娅讲道:“你这个傻子,现在是笑贫不笑娼。咱们这样出身卑微的女人,不好好包装自己,怎么能够在这个偌大的都市里寻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呢?”她的这一番惊为天人的真理,惊得薇娅差点掉了下巴。不过由此,薇娅得出了一个结论:她须得认认真真地去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生活,她的确太卑微了,这个拥有千万人口的都市是不会注意到她的个人情感的。她仰望着上流社会,仰望那些从小出身好受过良好教育的真正的千金名媛。

按照她的本意,她此生是不想再结婚的。她对爱情坚贞,她本想痴守着对梦魇的那一份爱情,做一个传统的忠贞烈女。更别谈什么婚礼了,除了她和梦魇的婚礼,其他的任何一场婚礼也不能够引起她的兴趣。

但是她现在渴望拥有一场华丽的盛大的婚礼,哪怕这场婚礼根本不关乎爱情。抛开爱情,其实施恩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郎君。在这个城市里,他的家庭算不上富豪级别,更谈不上所谓上流社会的贵族,其实他也很平凡。但是他施恩上辈子一定修行好,会投胎,投生到这省城里,即便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家庭,他也优越于西村里的任何一个男青年,甚至他优越于薇娅老家县城里的任何一个男青年。别说有多少个乡里姑娘拼着命要嫁给他哩,即使是这都市里的平凡家庭里的女孩子也想着要嫁给他了,凭着他现在的条件,必然是如此。

薇娅想着这些,又想着姑姑这一生与命运的苦苦挣扎,再想着死去的好伙伴小嘉,她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她现在必须和施恩结婚,就算世人要骂她是一个不要脸皮的女人,她也得和施恩结婚,她似乎压根就没有退路。

其实她真的需要这一场婚礼来改变她的命运。此刻,她迫切地想结婚,这是有史以来她最冲动最热切的心愿。

对于她这类的像原野上的小草一样太普通不过的人来讲,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山村女子,如河床上依附着的单细胞生物,不甘于草芥一般的命运,在河流的底层苦苦挣扎着,一眼也望不穿风起云涌的河流上层平面。她曾经努力奋斗过,用心去努力奋斗过,但是残酷的现实告诉她:“像她这样出身于彻彻底底的贫下中农家庭的山乡儿女,高考未必能够拯救得了她的人生,光靠大学的校门也改变不了她贫瘠的命运。何况实际情况是他们这类人群并不出类拔萃的优秀。”说穿了她就是那株看似柔韧却又坚定的小草,终年依附在原野上随风飘荡,它纯贞,它奔放,它热切。它渴望着无限生机,怀着对大自然的无比爱恋,与艰苦恶劣的环境做斗争,演绎着生老病死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的生命之歌。

她也是一个世俗的女子,尽管她是那么地爱慕林妹妹那样世外仙姝的风骨。可惜她做不到,始终做不到。她的出身卑微,但她受过半良好的教育,她的身上既具有祖传的善良庸俗市井性格,同时她也因受过高等教育,知道要去思考人生,觉得自己有必要要用道德去衡量自己的个人主义,懂得羞耻这个词语。但是她还是和大多数穷女人一样,渴望山窝窝里飞出金凤凰,渴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麻雀变凤凰衣锦还乡。在西村,应该说在中国的广大落后农村地区,怀着这样的美好信念的人比比皆是。

“这是我的错吗?我以上帝的名义起誓这绝不是我的过错,尽管我并不信仰上帝。”薇娅瞅了瞅那本早已被她遗弃在角落里的《圣经》,上面已满是灰尘。它是被姑姑硬塞进她的手中的,碍于情面,她表面谦虚地接受了它,其实她的内心怀着对姑姑的厌恶摒弃了它。她平日在这座城市里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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