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会开到了夜里子时,也依旧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叔支书已经滔滔不绝,讲了几大篇大道理,口干舌燥的他早已喝了两大茶缸子水了。

人群已是油锅里滴进了水,炸开了。

一半人,举手赞成;一半人,骂天骂地。

通电的事情,大家一致投票通过。这是最惠民利村的事情,当然没有人愿意去反对。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件事情不会影响任何一家的利益。通电,就是拉大电网,将西村小水电站发出的电并入国家电网,再由国家电网重新将电力资源分配到各家各户。这样灯光由以前的昏黄变成炽亮,允许白天黑夜二十四小时随时照明,不用再像昔日那样大家排队等待照明。这样资源合理优化配置所带来的好处,有谁不能够懂得明了的呢?即便是三岁小孩都会欣然接受。无论男女老少,无论先生文盲,大家都点头称允。

拉大电网,你就拉大电网呗。反正它是走空运,不碍着陆地的事,房子上空的地盘,是老天爷的,不是哪一个私人的,用了就用了呗,谁还能够管得了老天爷?更何况这件事情百利无一害。就算拉电线要砍几竿竹子,那也不碍事,竹子廉价,长得快,今年砍了,明年又在老地方长出一棵新的出来。和砍一棵大树不一样,俗话说得好“十年树木”,这要是砍一棵碗粗的大树,得心疼多少天啦?还不哭闹得怄气几天几夜连饭也不吃哩?

那修路就不一样呢。山里人家住的稀疏,村子里只能修一条主路,能从谁家门前经过得由水平仪说了算。从家门前过得,当然得意洋洋,不从家门口过得,自然心灰意冷。更重要的是那些公路从家门前经过的后来也不乐意了,原因在于他们发现自己又赔地又出钱出力。他们心里想着你们从俺门口走路,不可能白走吧?我们的损失谁来承担呢?

会议本来进行得很顺利的,这是叔业自上任以来,第一次信心百倍发誓要努力大干一场的。谁知半路却出了个拦路虎。这下可好,村子里立马分成两派,一派支持,一派反对。这种情形,着实令叔业傻了眼,他可真是头回遇见。该怎么办呢?他一时也没有了主意。但叔业就是叔业,命中注定,他和前面的甚至后面的一切村官都是不一样的,他的确具备为官素质,具备管理能力。从后来的事实证明,他做到了“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路是暂时修不成了,只能先撂下,慢慢想办法了。叔业的锐气一点儿也没有下降,他内心虽然波澜起伏,但是他表情淡定,佯装大局依然稳若泰山,他对着几个队长道:“你们先回去在队里组织开小会慢慢商议,各队的主路,各队自己负责修筑。等待商量妥帖,有一个完美的方案了,再报告给我,我报告给乡镇,待审批下来,我们就动工。”

几个队长也觉得此办法甚好,都点头称允。

于是,大家都散去。已是子夜一点左右,有的人早已连打呵欠,眼睛眯成一条缝儿了。说是散去,刚才还争讨得你死我活的,现在立马又相互说笑起来。

尽管如此,这次村民大会依然是成功的,它是西村历史的转折点,它也彻底地改变了西村人的命运,这场前所未有的思想变革持续了很久很久。时至今日,人们依然因这场变革而享受着生活的实惠。

改造村子里的电网,让每一户每一家都通上电告别黑暗,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但是修路的事情却被暂停了下来。

几天之后,薇娅的姑父来村子里了。你可以说他是寻常探亲,来看望老丈人和丈母娘。你也可以说他是突然造访,突然得令薇家全家人措手不及。

姑父是在薇娅婆婆自古镇回来后的数月后,特意回来探亲看望二老的。

此时,婆婆爷爷的旧宅早已在一场狂风暴雨中轰然倒塌,现在只剩下一堆夯土,生长着一些郁郁葱葱的杂草野花。庆幸的是,那棵百年老杏树依然屹立在夯土旁边,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它早已不结果子了。现在,婆婆爷爷已经搬进了薇娅家院落里,和他们挤在一起生活。

似乎只有老父亲一个人注意到了女婿的落没和惆怅。他实在猜测不出自己的这个女婿为何心事重重,为何这么愁闷不乐?女婿独自回村,有点罕见,当属第一次。但是,他的猜测归猜测,年轻人们的事情,他们这些老年人又怎么能够搞得明白呢?更何况,他现在是吃粮不管事的闲人。半截入土的人了,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太多了,他本该颐养天年,好好享受生活乐趣才是。

对于妹夫回村的这件事情,薇善德和媳妇薇娅她妈是不会多在意一些的。一来他们两口子本来就是脑子不太灵光的随性之人,二来他们夫妻俩每天都要为薇娅姐妹俩的学费以及一家子一年的生活用度琐碎操心费神,哪里有那等闲工夫去思虑人生无常?常年累月的辛苦劳作,以及草芥命运的无可奈何,早已磨平了他们夫妻俩心中的青春梦想。生活不就是这样么?一个农民的使命就是在养育他的土地上为之奉献终身,一个工人的使命就是在他熟悉的机器边贡献他余生的全部价值,尽管他们卑微而渺小,但是他们默默无闻地为人类社会的进程发挥着他们自身的价值。当然他只是单个的个体之后,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但是他心里很清楚,头顶上的那片天可是一直注视着他了,他务必要勤劳耕作,这才是他的本分。基于这一点,他的憨实勤劳,并没有令他比其他的人有更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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